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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惧与自由 ——从原型批评的视角解读《N个国王和他们的疆土》

来源:《南方文学》 | 王潇艺  2020年02月20日09:09

如果我们为荣格的原型理论大致勾画出一幅轮廓,我们可以发现,荣格所理解的“原型”,是超时代、超民族,普遍共存于人类心灵底层的,人们永远不可能直接意识到,然而又可以意识到其起决定性效应的非理性心灵存在。原型作为集体无意识的载体,不能为具体的个体所意识和描述;因而想要具体理解原型,必须借助原始意象。(中介)在原型的传承中,其外延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原型的载体可以是原始意象,也可以是神话、仪式、形象、象征、梦幻、形象,等等。

在《N个国王和他们的疆土》11个国王的故事中,不难发现繁杂的“原始意象”的存在,如蛇、猛兽等图腾化的形象,含糊的梦境,神秘的仪式,灾害,恶劣的自然环境,人类所经受的病痛,等等。这些原型存在于我们每个人的心灵深处,但它们要为现实中的人所感知,只能在特定情景下,以现实的具体的情感和体验激活某种原始意象,形成特殊的古今沟通的关系,使现实人的深沉的、原先未被察觉的心理情感和体验被意识到和体验到。

书中大多数人物都难以摆脱梦境、梦魇的折磨。这些梦令人物感到恐惧。它们有的是图腾化的意象,有的是美好事物转瞬成为邪恶与危险。它们在梦中被激活,进而将“恐惧”这一集体无意识实体化,使人物感受到难以名状的“壳”“黏稠”所带来的窒息的裹挟。

这“难以名状”就是原型所独有的表达方式——象征(symbolic)。原型的“象征”与广义的“象征”是不同的。广义的象征是符号(semiotic),约定俗成地代表着某一确定的事物,仅仅是对已知事物的简略代替。而原型的“象征”含有模糊而未知的东西,且隐而不见,它是在对事物缺少充分理解的前提下,却又可以丰富而深刻地表达事物。

因此,对于“国王们”的梦境,我们能体会到的更多是未知、神秘而难以理解。结合这些神秘的梦境以及国王们各异的痛苦和命运,我们不仅能从中看到“他们”,也能窥见我们自身。

作品中很直观地可以看出,在直面人类普遍的经验和恐惧时,国王的身份并不会给他们带来更多的底气或更高明的手段。国王A被噩梦困扰而退位出家,国王B因为将领的背叛举兵远征并因此丧命,国王E为了活命选择用养鸡的方式来麻痹自己逃避现实,国王K为了自保寻觅替身……

那么面对未知和蒙蔽,面对死亡,面对背叛,面对自然和命运不可知、不可控的力量,他们,或者我们,究竟在害怕什么?

究其心理根源,当人意识到身不由己,意识到死亡的必然,当人知道自己的孤独和与世隔绝,意识到面对社会和自然的威力自己的无能为力——这一切都使人这种特殊和孤寂的存在成为其自身无法忍受的监禁。经历过“与世隔绝”的人必然会有恐惧感,实际上隔绝和封闭(孤寂感)是每种恐惧的根源,它意味着与外界没有联系,不能发挥人的力量,不能把握世界、事物和人。(艾·弗洛姆《爱的艺术》)

当人类越来越脱离原始的纽带,就越疏远自然世界;越远离了崇拜的图腾,就越要寻找摆脱孤独的途径,那么就需要建立联系,发挥自己的能量。因而,“疆土”的存在就愈发重要,它是我们得以发挥能力的场所。对于“国王”而言,“疆土”是其主权所能运作的所有范围;对我们每个人而言,它是一片自由区域,是我们的自由意志。

每个人都希望能主宰一切,自由自在,并以自由的选择表现出自己的力量以期对抗恐惧。从11个国王所做出的选择中我们可以看出,大家对待自由的态度是不尽相同的。

国王B生性好战,凭借暴力和强大的军队无限扩大自己的江山,面对被背叛的恐惧,他的选择是亲自率兵征讨。国王I回到故国后用“太阳教”凝聚军队,夺取政权,统治国家。

而沦为国王B俘虏的那些国王,则只能在国王B为其划定的宅院里行使自由,为了免于死亡的命运而谄媚或是麻痹自己。国王F则一直生活在“真的不坏”的大臣们的“辅佐”下。

前者的自由是积极的自由,可以理解为“liberty to do”,他们为自己的自由排除障碍,希望成为自己的主人,而非被外在的、影响于他们的原因推动,自由在他们身上靠自我实现;而后者的自由则显得消极一些,他们的自由可以理解为“liberty from”,永远只能在清晰可辨的某个疆界内不受干涉。(以赛亚·伯林)

作者李浩以一个个“国王”与“疆土”的故事,为我们展现了种种埋伏于我们心灵深层的“恐惧”,以及为了对抗这些“恐惧”所能做出的各种可能。我们每个人都有一方自我王国是属于自己的“疆土”,我们又都是其中心怀畏惧的“国王”,我们究竟该如何直面恐惧,又如何在这样的境况下实现我们的“自由”,是《N个国王和他们的疆土》,也是我们永恒的追问。

 

作者王潇艺

山东淄博人,山东理工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文艺学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