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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住的房间:陈丹燕的博物馆旅行》:站在记忆之场

来源:北京日报 | 林颐  2020年01月21日08:57

博物馆是舶来词,原意“缪斯的圣殿”。缪斯是希腊神话司掌文艺的女神。兴建于公元前280年左右托勒密二世时代的缪斯学院成为古典知识中心,被后世认作最早的博物馆。

博物馆的诞生,就是为了保存、展示和研究具有文化意味的事物。作为回忆的承载物和历史实质的化身,博物馆的展品凝聚着人类的共同记忆,博物馆就是文化记忆的贮存器。站在寂静的博物馆里,凝视物品与时间的留痕,观看者的心里,将会兴起怎样的感动?

物是沉默的,要抵达文化的源头,观看者必须有解读的能力。如陈丹燕。

《往事住的房间》是陈丹燕的博物馆旅行记。良好的阅读和写作水平,是写出好游记的前提。很多年来,她一直在行走。穿行欧洲的大小国度,踏访花木掩映的老城旧巷,日渐积累的笔记和沉淀的感想,促成了这部文化随笔集的出版。文章流露私人化的思绪,也召唤着个人记忆与公共记忆的联结。

意大利是文艺复兴之地。乌菲齐博物馆、圣马可修道院、圣母百花大教堂……这里有达·芬奇和米开朗琪罗,有波提切利和《维纳斯的诞生》,也有但丁和《神曲》。陈丹燕说,在托斯卡纳的老桥上,全世界的人都会放慢脚步,东张西望,希望遇见自己的贝雅特里齐。阿特米西亚取自《圣经》犹太女英雄刺杀敌人的画作,黑色的底幕流淌猩红的鲜血,陈丹燕说,也许这也是16世纪一个意大利女人心中认识的莎乐美。

走过梵蒂冈,走过卢浮宫,走过慕尼黑,走过维也纳……陈丹燕以感性的文笔,诉说大师和作品的故事。她是敏感的,有自我的多情所系。比如,说到蒙马特高地,这块波西米亚生活的圣地,我们会想起谁?凡·高、毕加索、雷诺阿、达利,这些如雷贯耳的名人。可是,陈丹燕说,“那个属于蒙马特的人”叫郁特里洛。那是这么多人里最不入流的,却是与蒙马特血肉不分,画出蒙马特让人痛惜的诗意的画家。在从前,我从未注意到郁特里洛,而现在,我记住了他,在陈丹燕用心感受的点化之后。

汉娜·阿伦特曾经写道,回忆要求“实在物品的可触及性”。“没有源自回忆本身的物体化”,回忆将悄无声息地消失。博物馆是艺术的殿堂,另外还有一大类,是“被物体化”的历史场所。历史学里有种讲法,叫物件的“记忆诱发能力”,就是将博物馆作为一个象征空间,在这个空间里所陈列的物品自然而然地成为过去历史的符号。

柏林墙界的警告牌、奥斯威辛集中营的宿舍、普劳森监狱静静的绞刑架……它们在展现什么呢?有时候,博物馆里存放的未必就是伟大的遗存,或许只是一双磨破了洞的烂鞋、被悄悄藏起来的某个小玩偶,有它们,历史得以烙痕而避免被遗忘。

有时候,陈丹燕的视线会从博物馆移开,投射在现时的人与风景。这种回环赋予了叙述流动性,在当下的观望与过去的时光之间,建立起相互呼应的状态。全书经常穿插陈丹燕旅行时留下的手记的影印,蓝色墨水的书写体渲染着当时的心境,是直观的,不是日后借助回忆的落笔,在感染力上更加动人。还有些卡片索引,从一部作品引向其他,引向更多的旅途见闻。说起来,陈丹燕用了28年的时间,从最初的《我的旅行哲学》,到这部《往事住的房间》,完成了12本旅行文学书。这也算是她建造的私家博物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