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娜芙蒂蒂,古埃及艳后之谜

来源:文艺报 | 沈大力  2020年01月08日08:37

娜芙蒂蒂

上世纪80年代,在柏林墙倒塌之前,笔者专程从东柏林到西柏林的“柏林新博物馆”去观瞻古埃及王后娜芙蒂蒂的胸像。说实在的,我对西柏林的印象远不如东柏林,到此只缘市内存有“东方维纳斯”娜芙蒂蒂。进入博物馆内,我径奔娜芙蒂蒂塑像,但见这位公元前14世纪的古埃及王后美如冠玉,飘若游云,且神清骨秀,不虚其名“Néfertiti”涵蓄的“美姝莅临”之意,确是一位仙露明珠般的绝代佳人。且看伊柳眉桃面,颈项袅袅,淑姿盼倩,又气宇轩昂,东方风度不凡,全无玛丽莲·梦露或麦当娜等一些当代西方女明星的庸碌俗态,让人想到四川大足石刻浮雕的仙子“东方维纳斯”和宛如惊鸿的洛神。

《娜芙蒂蒂及其子女》

比利时列日大学埃及法老考古艺术史研究中心主任德米特里·拉布利在其专著《阿肯那顿》一书中,追踪娜芙蒂蒂的历史遗迹。他对1912年从位于开罗与卢克索之间的阿蒙霍特普四世宫廷旧址发掘出来的娜芙蒂蒂“柏林胸像”(系根据原先出土娜芙蒂蒂石英岩头像雕塑而成)进行细部审视,从而认定这位埃及艳后为尼罗河美神的化现,显示古埃及情诗的唯美标准:长颈、指腻如莲花、苗条身段、髋部突出,凸显矫若游龙的美妙身姿。娜芙蒂蒂为古埃及第十八王朝,所谓“新帝国”法老阿肯那顿,即阿蒙霍特普四世的王后。她的公公阿肯那顿三世,生前恰逢古埃及的极盛时期,曾在尼罗河右岸兴建驰名遐迩敬奉太阳神阿蒙的卢克索神庙,并在尼罗河左岸的底比斯城对面修筑了规模宏伟的陵墓。他死后,子继父位的阿肯那顿四世却承袭了阿顿宗教信仰。这个诨号为“醉王”的君主沉湎供奉“一神教”的太阳王阿顿,发扬相关的文艺,亲自谱写下《大颂》,似乎不务正业,不理王政,导致了埃及国力衰微的颓势。

娜芙蒂蒂是继阿蒙霍特三世之妻“平民王后”泰伊之后,古埃及最为神秘的一位人物。历史学家克里斯蒂安-乔治·什温采勒对她赞不绝口,称赞伊为“古埃及美的象征”。她于纪元前1370年生在底比斯以北100公里处,据传是泰伊王后的侄女,20岁上嫁给法老阿蒙霍特普四世,夫妇相处融洽,有古埃及浮雕《娜芙蒂蒂及其子女》为证。浮雕上的阿肯那顿与娜芙蒂蒂四目相对,各怀抱一个婴儿,此雕塑作品现存柏林国家博物馆。夫妻二人在底比斯共享埃及王国繁荣的文明,他们罢黜先帝崇奉的底比斯神祇阿蒙神,独尊“太阳轮”阿顿,阿蒙霍特普四世迁都位于大漠之中的阿顿城,意为“阿顿无际”,自称“阿肯那顿”,表示忠于那顿神祇,开创了人类历史上第一个“一神教”。

相传,娜芙蒂蒂为法老阿肯那顿生育了六位漂亮公主,芳名都显示她们是太阳神阿顿的儿女。长女梅莉塔提16岁死去,其他的也不幸接连夭亡,多死于当年泛滥中东的鼠疫。她的惟一儿子图坦卡顿王子,即尔后7岁上继承王位的图坦卡蒙,是最后诞生的。事实表明,娜芙蒂蒂始终勤于相夫教子,为贤妻良母的楷模,既无同族克蕾奥帕特拉的风流韵事,也全然不似西方古罗马皇后墨萨里纳那般放浪形骸,淫逸无度,给后世留下恶名。

现存古埃及的一系列浮雕,都向法老的子民呈现阿肯那顿跟妻子娜芙蒂蒂的完满契合,二人一起出现在所有宗教仪式上,显示王朝的和谐。法国蒙彼利埃·梵乐希大学教授、埃及第十八王朝史专家马克·嘉波尔德在他的著作《阿肯那顿,从日出到日落》(伽利玛尔出版社)一书中披露了他的考古研究成果,说:“从日出到日落,整个王朝都围绕着‘太阳轮’举行惯常的宗教仪式。”他特别强调阿肯那顿同娇妻地位平等,亲密无间,而且娜芙蒂蒂与夫婿享有同样的权限。关于这一点,克里斯蒂安-乔治·什温采勒也肯定:王宫里的雕塑形象描绘出了娜芙蒂蒂的政治智慧和她的顽强人格,突出了她在阿肯那顿王室中扮演的重要角色。相传她在其夫婿逝世后,甚至于一度跟他的弟弟共同摄政。

1887年,英、德考古学家在阿肯那顿发掘出她的紫石英岩圆轮体半身像,显出长颈纤肢的埃及传统美学特质。此件雕像系由古埃及雕刻师图特莫斯所塑,一直保存在开罗博物馆。她最驰名的半身彩绘胸像则是德国考古学家路德维希·博沙特于1912年在离开罗350公里处的沙漠中偶然发现的,现存“柏林新博物馆”中;胸像是王后25岁时的容貌,耳朵受损,只有一只镶嵌结晶岩的眼睛,眼圈着墨色,头上戴着一顶法老帽,虽面容依然姣好,但难免给人一种残缺之感。

令人不解的是,除了几幅浮雕和胸像外,关于娜芙蒂蒂的“本生”文字记载少得出奇,与她原有的显赫地位极不相称。故而,埃及学专家约翰·旁德勒布里提出娜芙蒂蒂最后失宠,被其情敌、法老阿肯那顿另一妃子吉妞取而代之。她在35岁上死后,惨遭毁灭一切印迹之灾。考古学家哈赫戈·威廉姆却否定这一假想。他从阿肯那顿一座采石场发掘出一些碑文,上面铭刻着关于娜芙蒂蒂晚年一直保持着王后地位的记载。另有一说,相传图坦卡蒙本是先王阿肯那顿四世的女婿,在军队首领支持下继承王位,与始终坚持崇尚“太阳轮”的娜芙蒂蒂不睦,矛盾日渐尖锐,导致王朝悲剧。总之,关于她的身世,几千年来有诸多揣测,有的认定她与西欧白人同宗,有的还说她有苏丹黑人血统,甚至跟希腊女神阿弗洛蒂德,即罗马的“维纳斯”有血缘关系。凡此种种,不乏诸般凭空猜度。

最难解之谜在于,人们迄今不知道娜芙蒂蒂去世后究竟葬于何处。1898年,考古学家在阿蒙霍特普二世的坟墓中发现两具女木乃伊,其中之一通过脱氧核糖核酸鉴定为泰伊王后。马克·嘉波尔德依照王室族谱推测,另一具诨名“少妇”的木乃伊即为娜芙蒂蒂,但无任何确切实据。在亚利桑那大学任教的英国埃及学者尼古拉·瑞沃在“帝王谷”进行一系列探索,发现图坦卡蒙墓室墙北边有一暗道,通向从无人知晓的密室,由此得出结论:此室内有娜芙蒂蒂的坟墓。由于该密室从未打开过,考古界很难确认尼古拉·瑞沃的提法,无法肯定娜芙蒂蒂死有葬身之地。与埃及另一位艳后克蕾奥帕特拉相较,年代古远的娜芙蒂蒂王后身世,至今还是一个“斯芬克司之谜”,尚待俄底浦斯前来破解。

今年,法国和开罗博物馆联袂,在巴黎维莱特文化中心举办规模空前的“图坦卡蒙珍宝展”。自初春到立秋,参观者人数高达1500万。巴黎传媒掀起声势浩大的宣传。《解放报》和《费加罗报》等公布大量图坦卡蒙陵墓的考古发掘历史文物宝贵资料,其中认定娜芙蒂蒂是图坦卡蒙的生母。少年法老由娜芙蒂蒂奶娘的丈夫,被尊为“神父”的阿依辅佐。娜芙蒂蒂维护先帝阿肯那顿尊奉的神祇阿顿,而图坦卡蒙却崇拜太阳神阿蒙,母子产生摩擦。最后“神父”阿依串通图坦卡蒙的妻子阿肯斯纳蒙将君主置于死地,17岁上驾崩,图坦卡蒙母子生存的一切痕迹自此全部被从埃及史册上消除。

当下,娜芙蒂蒂的归属在国际引起争议。她的胸像由一位德国考古学者于上世纪初在埃及发掘出来,接着运到德国柏林,展览至今,成了柏林博物馆的镇馆之宝。谚曰:“山蕴玉而灵”,全球的游客纷纷赶到柏林,一睹古埃及艳后娜芙蒂蒂的芳容。然而,娜芙蒂蒂毕竟是一位埃及王后,她的胸像理应归属埃及。上世纪30年代,埃及政府曾正式向德国提出让娜芙蒂蒂回归故里的诉求。1930年12月20日,埃及“古代文物最高委员会”(CSA)主席扎伊·哈瓦斯同柏林新博物馆“埃及文物收藏部”主任弗雷德里克·塞弗利德交涉,要求该馆将娜芙蒂蒂胸像交还给埃及,并宣布召开特别会议研究交还这一珍贵文物的程序。哈瓦斯声称他掌握新证据,表明娜芙蒂蒂的胸像当年是被非法运进德国的。他认定,路德维希·博沙德用黏土覆盖,将之装扮成一个普通石膏制品非法运走。当年德国用了走私的欺骗手段,将娜芙蒂蒂偷运出埃及。但柏林方面矢口否认,称1913年获得此文物是合法的,并说“雕像易碎,再搬动非常危险”,有意延宕解决问题的时日。

此乃一全球性的普遍现象。西方列强曾推行“丛林法则”,称霸世界,掠夺受欺辱国家的艺术瑰宝,攫为己有。现在,这些国家维护民族传统文化的志士仁人奋起扭转这种不正常局面,扎伊·哈瓦斯就是其中最得力者。他从2002年起不懈努力,争取尼罗河畔文明的古代文物从西方几座大博物馆返归祖国埃及,业已索回5000余件,其中包括曾收藏于卢浮宫、远至纪元前1550年的古埃及壁画。他还正向英国讨回玫瑰花饰,要美国归还3200年前的著名木乃伊面具。说到抢劫他国文物,一些法国殖民主义者和考古文人学者的名字已经登上“耻辱柱”。蒙托邦将军(“八里桥伯爵”)和汉学家伯希和从圆明园和敦煌千佛洞掠夺、盗窃了大量我国的珍贵文物,只要到巴黎吉美博物馆和法国国家图书馆一览便可知道。切望他们能有维克多·雨果的胸怀,不像圣罗朗的同志彼埃尔·贝尔热那般贪婪无道,循中国古典文物的“禅定虚静”之道,让所有被劫掠走的文物珍宝都能“完璧归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