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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还贵:报告文学与文学报告

来源:新时代报告文学研究(微信公众号) | 聂还贵  2020年01月07日09:04

报告文学的天空,似乎一直飘忽有一团雾岚,模糊着人们的阅读视线。比如《英国工人阶级状况》本是一篇调查报告,却有文章以此为范例,大谈《恩格斯怎样写报告文学》;一篇《只有一个孩子——中国独生子女意外伤害悲情报告》,有论者却戴之以“报告文学”的美冠,果然是一番“乱花渐欲迷人眼”、“烟笼寒水月笼沙”的迷离情境。其症结何在?就在于报告文学作品中“文学元素”的或缺与淡弱。若将“报告”与“文学”两个名词作一个移换,变成“文学报告”,让“文学”作定语,作前提,情况就可能发生让人眼睛倏然一亮的奇异变化。

文学报告,划清了报告文学与调查报告、通讯报道的界限。文学报告,将纪实报告的题材锁定在文学范畴。所报告的事实,属于文学化的,源于生活高于生活的艺术创作。而调查报告,着眼点在于对事实作整理、反映与研究;通讯报道着力点在于叙述实情,传递客观资讯。

文学报告,强化了报告文学作者的文学意识。既然是文学性质的报告,就需要按照文学创作的规律和形象思维的原则,审视构思所要报告的对象。比照小说散文诗歌,报告文学更具文学的综合性,对作者文学要求更挑剔更苛刻。场景小说化的描写,人物肖像及心理活动的刻画;诗意的描述,意境的营造;历史、哲学、宗教、科学等多元知识的调度贯通;从事件背后走出来,俨然一个现场主持人,对人物和事件发表倾向鲜明、情感强烈的评论与批判。

文学报告,扩大了报告文学的传播度与覆盖面。文学元素的灌溉与浇注,使纪实报告栩栩然活了起来,极大地强化了作品的艺术感染力和可读性,更为深度地沁入渗透到读者心灵最柔软的地方。

将“报告”与“文学”两个语词交换位置,绝非变幻文字游戏。其主旨也并非为更改已经约定俗成的文体名称,而是强调文学对于报告的意义,提升报告文学的水准与品质。

报告文学如何文学化?

其一,所报告的人物或事件一定具有典型意义与价值。文学是典型的。无论诗歌,抑或小说散文,以至影视戏剧,概莫例外。要用文学的眼光和视界,考量、甄别所报告的对象,去伪存真,去粗取精。报告文学取材于真实生活,但毕竟不可等同于生活,非浅表地摄录复制临摹生活,罗宾逊夫人说:比例尺为一比一的地图是不存在的。当现实场景转化为文字场景时,一块布料已经被加工成为了衣服。文字场景比现实场景更为永恒,更为逼真,叫人如临其境,便是文学艺术的魔力。报告文学以艺术真实为追求,因而允许艺术想象与艺术构思,通过提纯、概括、升华,艺术地还原与再现人物或事件。

其二,运用文学的而不是新闻或调查的语言表述。语言艺术,是文学的一个重要特质。文学形象思维的花朵,灼灼然就盛开在语言的枝条上。报告文学有自己独特的语境,文字应当富有弹性、色彩和温度,充满生动、形象、意象和诗性感,而不是简单地将调查报告和新闻报道语言信手拈来。从鱼塘里随便捞一条鱼,就去做成一道菜端上来,那是不会有味道的。

其三,艺术的云层透射璀璨的思想光芒。一篇优秀的文学作品,不在于描写了怎样的人物或事件,而在于所描写的人物或事件里发生了怎样的生活。茅盾说,报告文学“必须充分的形象化”,以便让读者从“生活的图画中明白作者所要表达的思想”。报告文学存在两个梯次渐进的层面;第一个,真实而形象地向读者报告人物或事件真相;第二个,以人物或事件为载体,通过其典型性“揭示”人物或事件背后的“真相”,传达宣示出作者深锐的思想。生活的潮起潮落,波飞涛涌,在小说散文的田园,奏出潺湲之音;在诗歌的琴弦,或弹出号角之声,或拨响“乐府”夜曲;在报告文学的回音壁上,必须撞击出黄钟大吕,奔雷海啸。小说可虚构,读者一开始就有心理阅读准备,可以信其无。诗歌散文抒发个人心志性情、生活体验,主观色彩浓烈,见仁见智。而报告文学,必须是真枪实弹,真实人物,真实事件。小说可隐身在小阁楼里放飞虚构,诗歌可躺自我温床上尽情做白日梦,报告文学却不可以闪烁其词,假语充言,王顾左右而言他,而必须踏入真实事件的涡流里直面人生,为百姓鼓与呼,为天地守良知,“我爱老师,但我更爱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