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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作家协会主管

说些什么好呢

来源:文艺报 | 此称(藏族)  2020年01月06日11:52

聊死亡,总是不合时宜的,特别是频繁提到死亡的时候,会给人一种压迫感。

在我的成长环境中,人们并不避讳死亡,当我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大人们就会毫无顾忌地在我面前谈论死亡,甚至有些时候,小孩子被允许参与或见证一个人在生命中最后走出的几步路。

我不明白这些经历对我究竟有什么样的影响,直到现在,我仍然无法做到看淡死亡,但也理解不了他人对死亡的极端抵触。

我越来越倾向于简化理解一个人的生命历程,无非就是生下来,活一阵,然后死去,中间过于繁杂的阐释和意义,似乎仅仅是一种消遣。我们总得走些弯路、找点意义来对抗时间,生活的本质就是对抗。时间与生命,构成了一种微妙的动力关系。

在西藏,死亡是一门学问,人们及早练习死亡,用去太多时间和精力为死亡做准备。生命是一种比一生更要漫长的过程,没有人能够借助逻辑看到尽头,所以对现实没有那么多的紧迫感。

但除去那些修为高深的大德,对像我一样的平凡人而言,死亡在我们的一生中,一直是个无法确定的命题,即便我们被教导死亡仅是一种新的开始。并且,我们有着比较完善的临终关怀传统,但当死亡像一只横冲直撞的猛兽,倏然闯到自家门口时,人们依然会慌乱,坚持一生的信念,总会在这只猛兽面前失效,轻而易举地沦入悲绝的天性中。

在俗世中,一个人对死亡的淡漠会被视为怪诞,但懵懂的孩子、痴呆的老人,以及毕生修行的大德,在这方面有点相似,就像见证一片秋叶落到地面、一片雪花融于湖面。

成人世界对一些事物的执著,以及小孩子在游戏中的执著,有些时候,可能没有高下之分,都是基于自己的真实天性和立场,都是真实的,都是重要的。不仅在面对死亡时,基于不同的经验和立场、关系、价值等,我们的悲喜并不共通,分歧或隔膜、孤独等,也可能是基于相似的歧异。小孩子把所有情感和精力献给游戏中的细节,大人把所有情感投入倏然而至的灾难中,都是真实的,没有隐瞒,没有捉弄。基于这些不成熟的思考,我试图在小说中,让糖果盒子与死亡变成一种等式。或者,还有过别的什么思考。

这篇小说是我三年前写的,初衷不是为了看轻死亡。随着年龄的增长,我越来越意识到,死亡与生活总会相伴而行,总会有人先于我们离开,我希望能够发现死亡的幽默感,也当是一种练习,像那些成天摇着经筒的老年人,或者,像小说中的孩子们一样,活在死亡的阴影之外。

聊死亡,总是不合时宜的,但在这篇小文中,我提到了20次死亡,加上最后一次,一共是21次,望海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