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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燕平《宽街》:历史的痒处与现实的难题

来源:文艺报 | 樊迎春  2019年12月30日08:41

薛燕平擅于书写北京胡同文化,新作《宽街》虽然仍有浓郁的京味,却不能单一论之。这是一部歌颂母爱之作,一部揭示女性苦难之作,但也是一部书写历史转折与人心变化难以同步的现实之作。更为重要的,这还是一部描写邻里冷暖关系的思古之作,一部理性与现代性发展的反思之作。我们时常在历史的长河中关注那些光鲜亮丽的伟岸形象,但平凡人生中多的是被浪潮拍打在岸边的卑微个体,他们当然不是时代进步的号角与先锋,却是木桶最短的一截,控制着历史进步的速度,决定着时代能完成的位移,更让那些在惊涛骇浪中起伏的人们瞥见自己获得了什么,又丢失了什么。

《宽街》中,一个院子里住着同一个事业单位的两个上下级干部,他们的妻子都是家庭妇女,小说不仅直接揭示了新中国成立初期我国干部家庭的现实状况,也隐含着妇女解放、扫盲等多个具有鲜明时代特征的叙事线索,这虽是一个历史故事,讨论的历史问题却如此具有当代性。比如,小说中写到,生了4个女儿的素花无论多么任劳任怨,依然得不到婆婆和丈夫的欢心。生不出男孩成为素花的“原罪”,丈夫外遇便也理所应当,遑论日常生活的冷暴力。如今60多年过去,2019年身处困境的女性和1957年的素花仍然没有什么本质的不同,依附、痛苦、煎熬,找不到生存的意义。如果女性问题是任何时代任何国家都没办法回避的难题,那么当代女性与上世纪50年代的素花处境相似,则是更为沉重的启蒙困境。

当然,在时代的主题之外,《宽街》其实是温良的,选取了激情燃烧的年代里几乎是最平和的那一两年,是处于历史夹缝的一段静好岁月。高门大户的岳家还可以大张旗鼓地娶亲,还是众人羡慕的对象,同一个院子里住着的两家人虽各有心思却也能在遇事时发自内心地给予他人同情与帮助,被批判者的孩子还能得到邻里毫不顾忌的关照与爱护。这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抑和克制,也是对特殊年代胡同生活的温情表达。

《宽街》总体而言是妥帖自洽的,难得的是这份不事张扬的叙述,但深处的对时代和历史的反思多少失于浅尝辄止,一个伟大母亲的故事从不罕见,罕见的是故事之中有可撼动时代的摧枯拉朽,有可直击人心的绵里藏针。在这样的意义上,《宽街》伸出了触角,又蓦然收回。这触角虽不算尖锐锋利,却多少以温柔态势挠到了历史的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