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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婧《譬若檐滴》:典雅的欲望

来源:文艺报 | 张怡微  2019年11月15日11:55

读朱婧的小说像游历童话,在神秘又轻盈的小径,一点一点坠入玲珑的图画世界。那个世界是由暗地托举起的光明一隅,在那里,人是画,人生是画,人与人的关系是画,俗世中人的欲望,也成为画中被巧妙处理过的荆棘、湖泊和萤火。从少女的纤弱之美到少妇的仁慈之心,都被她的文字切割成短短的一瞬、或一瞬又一瞬的拼接。在都会的故事里,她的仔细、沉静,她的端详,都来自女性之眼的悠远,也来自女性的宽容。我想,这是朱婧独特的小说语言所企图抵达的美学之境。

《那只狗它要去安徽》写的是3个发小在不惑之年所遭遇的迷惑,这样的迷惑不是即期降临的,而是从来都有却从未被揭晓的微小的内心冲突。朱婧具有感知人与人之间亲密与界限的敏锐,并能在一个神秘的契机终止小说时间,仔细端详。她看得懂温和的人对于沉闷命运的迂回的不接受,而小说名字无疑是对那样处境的人生短短一瞥的点睛。《圣女的救济》表面平静如水,其实暗涌青春里不知晓的暗礁,收于一段校园不伦情感的映照中。《水中的奥菲利亚》化典《哈姆雷特》,更为抽象地素描了欲望、恐惧、怯然,呈现了衰老与青春的拔河,我们误以为青春与美总会获胜的枉然。《安第斯山的青蛙》是一则心灵童话,朱婧的小说常会以“男性”作为叙述者的性别,却不以世俗意义上的男性之眼来看待女性,而是以近乎瞻望的、泄气的面貌在城市情爱世界中历险。她笔下那种最不亲密的亲密关系,近乎精神性地逼近着我们每个人都亲历却又忘记的历史,即世俗生活对于年轻的心毫不留情的傲慢与轻蔑的收买姿态。“心有灵犀”在这个范畴里,好像是一个讽刺。《那般良夜》写初为人母的女主人公回望少年时母亲出走的一段旧时光,像家庭边界曾被悄然蚕食出缝隙,又将将愈合。理所应当的平安被打破过,家里的每个人都曾因这破裂而看到生活表象的背面。这样的意外影响深远,作者将性、性别、血缘与家庭的伦理拷问置于母女身份转换的变迁中,虽弱化了冲突,却也澄明了女性与世界更直接的关系。

朱婧的小说世界是典雅而温和的,像她看人时的慈悲和看世界时的谦卑。小说是处理欲望的文体,小说的体积是欲望的体积,小说如何看待人与自然及小说如何看待人与世界,成为区分作家最重要的界限。在朱婧那些宛若童话的都会故事里,人的欲望一点不少,她都看到了,也写到了。然而,她有她的燃点、她的正义、她的远而敬之,与别人是不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