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作家协会主管

艾克拜尔·米吉提和阿来，都是四十年来杰出的作家。《哦，十五岁的哈丽黛哟……》《月光里的银匠》，是他们发表于20世纪80年代初期和90年代中期的作品。几十年过去之后重读，仿佛是遥远的天籁之音，穿越时空依然令人赏心悦目感慨万端。说是遥远，一是时间，一是空间。时间是20世纪80、90年代，空间是遥远的边地。《哦，十五岁的哈丽黛哟……》，小说情节非常简单，知青吐尔逊江和十五岁的哈丽黛一见钟情，少男少女的初恋如边疆晨曲清新如画。小说弥漫的美好、单纯的青春气息和对爱情的向往渴望，是如此的攫取人心。这是发表于80年代初期的小说，那个时代的气息和青年男女的交往方式，今天读来竟恍若隔世。“我”上了大学，哈丽黛仍未嫁人。虽然他们没有实质性的接触，甚至连手都不曾握过。但是，几次邂逅的由衷欢喜，那不经意的多看了你一眼，“再也没有忘记你的容颜”，那竟是两个少男少女不灭的青春和爱情的记忆。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吐尔逊江大学毕业后携爱人回到当年下乡的村里，再见到哈丽黛时，她依然没有嫁人。率真的哈丽黛先是抑制不住的喜悦和兴奋，继而悲从中来。哈丽黛十五岁的情感经历并没有成为过去，它依然保留在哈丽黛的情感深处。小说不是惨烈的爱情悲剧，但读过之后，哈丽黛那纯洁唯美的情感经历，竟让我们唏嘘不已挥之难去——那是遥远的1984年传来的天籁之音。

阿来的《月光里的银匠》，依然是土司统治的年代，一个被捡来的专事钉马掌的小奴才，内心骄傲不愿屈从命运，最后终于成为一个银匠中的艺术家。小说的主角是被老土司命名为达泽的银匠，他天生骄傲。其间经历了与老土司、少土司、银匠女儿、牧场姑娘等人的关系，将一个出身卑微的少年银匠与两代土司关于“骄傲与镇压”的抗争，写得一波三折、风生水起。出走后的少年带着巨大的名声回到故里，但他并没有打造出自己和活佛希望的叫作“艺术”的东西。少土司几乎机关算尽，他们看到了包括达泽在内的人的弱点，哪怕达泽只有一次“匀银”行为，还是受到了惩罚，屈辱让达泽选择了自杀。但达泽最后赢得了爱情，也成就了艺术。小说用抒情的笔法，使一个悲苦的故事渡上了一层凛冽又洁白的月光。桀骜不驯的达泽敢于用生命兑现爱情的承诺，并在这一承诺中终于完成了一件伟大的艺术品。爱情给骄傲的艺术家带来了无所不能的灵感。高傲的达泽不能忍受少土司的羞辱，他从高高的道桥上跳进了河里——消失的是达泽的肉身，那个“月光里的银匠”却传奇一样永世流传。骄傲的达泽、不屈的达泽，为爱情和艺术不计后果的达泽。二十余年过去了，他那天籁般的传说仍在流传，每当月亮升起时，达泽仿佛还在敲击着他的银器，仿佛还站在云端望着他那美丽的牧场姑娘。

两篇小说，它们各有侧重，但都与边地的爱情有关。艾克拜尔·米吉提如那拉提轻快的舞曲，余音绕梁；阿来则如雪山神庙深沉悠远。它们都是遥远的天籁之音，历久弥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