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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文学》2019年第9期|赵李红:又见大红袍 ——怀念人民艺术家吴冠中

来源:《北京文学》2019年第9期 | 赵李红  2019年09月20日16:13

大红袍两度加身

流年似水,往事如烟。

6月25日,是人民艺术家吴冠中先生逝世九周年忌日。

8月29日,是吴冠中先生百年华诞。

由清华美院和中国美术馆联合举办的“风筝不断线——纪念吴冠中百年诞辰展” 4月25日隆重开幕,这也是吴冠中个展第六次在中国美术馆举办。

人生短,艺术长,吴先生用他多彩的画笔和多思的文笔,影响世道人心,为世间留下不朽的画卷。

我与吴先生的缘分始于1999年。在一次朋友组织的聚会上,听他们兴致勃勃地回味不久前随吴先生在坝上采风的趣事。当朋友向吴先生介绍我时,吴先生微笑着告诉我他是《北京晚报》的读者、作者,他说注意到“五色土”这个叫“赵李红”的编辑,就猜想一定是随了父母的姓。他不仅亲切地拆解名字体现的“家庭民主”,还用马克笔在一张A4纸上为我写下“情理交融”,落款时间是1999年8月6日。赋予我工作、写作的动力和方向。

吴先生一口浓重的江苏口音且语速飞快,别人听起来有些难懂,可我却自诩无障碍。我不仅出生于南京,而且从38天起把我带大的阿姨,就是同样的江苏口音。得知吴先生的家乡宜兴,听他讲小时候家人划船送他去考学,真心羡慕那个出门就能划船的水乡……

后来我多次去宜兴并喜欢上宜兴,知道那里是紫砂壶的老家中国陶都;知道那里有“梁祝故事”的发源地善卷洞;慕名“状元之乡”“院士之乡”“教授之乡”“书画之乡”的物华天宝大地,有着太多的星耀荣光……

“不论宜兴出了多少状元、多少院士,不论是茶的绿洲还是陶的古都,提起宜兴,我首先想到的是吴冠中。”第一次去宜兴时,南京友人李传华漫不经心的一句话,让我顿时从一个个宜兴之最中认可了这句关键词。的确,吴冠中先生画江南、写江南,向世界推荐他的故乡江南。

在宜兴,我瞻仰过吴冠中的家乡和纪念馆,参观过他画中的《蛟桥》《高桥》,搜寻着《静巷》《老墙》中吴先生的足迹与墨迹……

“家乡的泥,扬名与艺”。在蜀山古南街,我仿佛听到吴冠中与壶艺泰斗顾景舟的畅怀交谈:“砂到我手里和笔到你手里一样,可塑性很强,而塑进去的是自己全部的文化修养。”我仿佛看到,吴冠中执笔抒怀:“又回故乡,心情舒畅……”

往事依稀、故人宛在——

不久前,与友人参观宜兴博物馆的名人堂,年轻帅气的朱轩林副馆长满怀自豪地向人们介绍着宜兴的骄傲——徐悲鸿、吴大羽、吴冠中、顾景舟、尹瘦石、宗白华、吴祖光……倏忽间,红光耀眼,展柜中那件“大红袍”令我惊喜。“呀,这不是吴冠中先生获得香港中文大学荣誉文学博士时穿过的博士服嘛!那天我在现场,有幸成为见证人。”

我忙用手机拍下大红袍,又请朋友为我和大红袍合影——

2006年12月7日,香港中文大学授予6位杰出人士荣誉博士衔,表彰他们对社会的杰出贡献。吴冠中获颁荣誉文学博士。此前内地获得荣誉文学博士的有巴金、吕叔湘、季羡林。 86岁的吴冠中因健康原因未能到港出席典礼。

2006年12月26日傍晚,香港中文大学在北京中国大饭店一间不大的会议室为吴先生举办文学荣誉博士的授予仪式。香港中文大学的许云娴处长在仪式开始前告诉我,颁授仪式因吴先生未能到场,所以校方就把典礼搬到了北京。原来有在吴先生家颁奖的打算,但实在想不到大师的家如此简朴,原装的水泥地,斑驳的沙发……考虑到留存资料的现场效果,就选在宾馆了。

是的,许处长或许太意外,不久前,吴先生单幅画创下拍价3700万元的天价。以为名动世界的大画家的住所,拍摄效果一定美不胜收。然而,她真的太失望了。

我告诉她,吴冠中先生让很多的人意外。他的理发师就是路边的露天理发摊;去外地写生,身背或用自行车驮着画具,别人不是把他当成修雨伞的就是当成修鞋的商贩;养花养宠物打牌的老年生活过不来,画画之外写散文是他最大的兴趣;他不过年不过节不过生日,家里唯一的音乐就是夫妇俩每人一根拐棍触地发出的咚咚声。吴先生曾感叹,上帝给老年人安排的生活太粗糙,自己靠艺术活命……

交谈间,见吴先生夫妇向会议室这边走来,我快步迎上,向身着红色博士服的吴先生道贺。吴先生笑着和我们打招呼:“我化妆了。”见身穿灰色毛衣的朱碧琴阿姨,戴着一条鲜红碎花丝巾与吴先生的大红袍相映成趣,不由得脱口而出:“这大红袍穿着真精神啊。”吴先生边比画边幽默地对老伴儿说:“我是皇帝,你是皇后。”聊天中吴先生告诉我,博士服是校方量了尺寸回去做的,并赠送他作永久纪念。

不足20人的小会议室内,没有礼仪,没有鲜花,典礼简朴却不失隆重。香港中文大学校长刘遵义教授和秘书长梁少光先生为吴冠中先生颁发学位证书。本届获得理学荣誉学位的中科院院士陈述彭教授和2004年获得理学荣誉博士学位的航天英雄杨利伟专程赶来分享吴冠中先生的喜悦。

“我站在这里感到喜悦,更感到惶恐。严格讲,社会不会培养诗人和画家,是诗人和画家创造了杰出的作品,获得了广大人民的承认,震撼了社会,社会才承认画家和诗人的地位,给予荣誉。”吴先生的获奖感言言简意赅:“一切荣誉应赐给作品,赐给创造……我深深感谢香港中文大学这份历史久远的荣誉奖推进了社会的前进。”在场的人无不为吴先生的肺腑感言、由衷敢言热烈鼓掌。

颁授典礼之后,大家以各种组合跟吴先生合影,要沾沾他的才气、喜气。上届荣誉博士杨利伟上前紧紧握着吴先生的手祝贺,我兴奋地为两位高人抢拍合影。只听吴先生向学长打趣:“你是高年级的,你是飞人,能上天入地。”旁边有人忙跟进:“那吴先生就是新中国成立的第一批海归。”

第二天,《北京晚报》在头版刊发了吴冠中身穿“大红袍”博士服的大幅照片;在34版的文娱新闻版刊发了吴先生杨利伟的合影和我的现场报道。下午,我把刚出版的报纸给吴先生送去,告诉他看到报纸的同事都夸这“大红袍”养眼。吴先生端详报纸开心地说,“当学生的时候也穿过一件‘大红袍’。”“哦,是当年的毕业服吗?”不料,吴先生却回忆起一件有趣的往事。

抗战期间,吴冠中先生就读的浙江艺专为躲避战火转移到了四川璧山。有一次到郊外写生,偶然见到老乡的染坊高高挂着像瀑布一样的红布、蓝布,黄布,不知怎的就联想到京剧里红袍加身的状元郎,一时兴起,也想做件大红袍过过瘾。无奈囊中羞涩却又不甘心放弃,便张口跟像大姐姐一样的同学借钱。同学姐不仅给了他足够的钱,还大方地告他不用还。只是不无担心地问:你敢穿吗?吴冠中用行动回答了她。大红袍做好后,他洋洋得意地穿到食堂,引起满堂轰动。有人羡慕地问他多少钱,也要仿做一件。

吴先生说自己当时受四川姑娘爱穿红衣服的影响也偏爱红色,以至于影响了他的创作。有同学开玩笑说,见到画面的关键位置有块红色,不用猜就知道是吴冠中的画。

青年时代借钱也要做一件大红袍让吴冠中洋洋得意,而晚年靠作品赢得送上门的大红袍让他喜悦的同时却更感到惶恐——“一切荣誉应赐给作品,赐给创造……”作为粉丝,我深深读懂了吴先生具有强烈个性色彩和思想锋芒的艺术心声。

“螺蛳壳”书房写真

为报道吴先生的展览,我曾追随他去过香港、中国美术馆、798艺术中心、上海美术馆、浙江美术馆。而这次,却只见到展室中模拟他的“画室、画具”,却无法再与他本人相见——

2010年 11月20日,浙江美术馆隆重举办“东西贯中——吴冠中遗作展”,350余件作品整整布满了七个展馆。开幕式那天,我遇到了专程从北京赶到杭州看展的熟人唐松寒夫妇。他说代表他的母亲来瞻仰老邻居的作品。我才知道唐松寒的父母家跟吴先生家对门住了二十年。吴先生位于方庄的家下了电梯,左边是吴家,右边就是他父母家。

2017年2月,唐松寒在微信中告诉我,“吴冠中先生的房子早几年卖掉了。吴先生卧室的五斗柜还是三儿媳的嫁妆,老三吴乙丁两口子没有保留,送给了我妈。实实在在地说,很多人不会相信是吴冠中家的东西。吴乙丁跟我说,老人一生没有收藏,画都捐给了国家。外人看,他们就是很普通的家居生活。”

唐松寒的微信,让我想起吴先生方庄的那个被媒体戏称“螺蛳壳”的家。记得吴先生的长子吴可雨曾回忆:父亲从1950年回国,他们共搬过7次家。父亲艺术创作的重要时期,从39岁到63岁这25年间,一直住在前海会贤堂大杂院的两间又暗又潮的房子里。那时家人最怕过冬天,屋子里结冰。父亲穿着毛衣、棉袄画画,手僵,胳膊打不过弯儿。有一年冬天,家里安烟筒、糊窗户,父亲发现糊窗户用的高丽纸比宣纸结实,到野外写生不容易破。1989年苏富比以187万港币创在世中国画家的拍卖纪录的《故国高昌》,及后来拍卖到4000多万元的《交河故城》就是在高丽纸上创作的……

被吴先生谑称“下蛋的窝儿”的家是上个世纪90年代初搬来的,2013年3月,我为一组“走进名家书房”的专栏,拍过他的仅有5平方米左右的书房。

书房内除了靠墙两个装满画册和书籍的铁架子,就是临窗一张比课桌略大的书桌和一张椅子。椅子拉开就几乎顶到了书架。我企图拍张书架的全景,无奈,屋中没有后退的空间,我只能退到门外走廊拍照。

虽然我的镜头里没有我希望的具有画面感的顶天立地的书柜,但我的心里却有吴先生学富五车满腹经纶的成相;室内虽没有想象中的名贵墨宝镇宅,没有斋堂匾额述怀,唯有迎门的墙上一幅凡高油画织成的挂毯铭志。友人知道凡高是吴先生殉道艺术的偶像,“宝贝”送到了他的心坎上,成了书房里的唯一装饰。

我想给吴先生在书柜前拍张照片,当我试图去挪动摆在柜子前的东西时,吴先生执意弯腰亲自动手挪开杂物。边挪边说,书房太袖珍了,龙潭湖那边的画室没有电梯,自己和老伴儿出入不便,所以还是喜欢住在这边。他告诉我书架是铁的,是装医疗器械的,承受得住厚重的大画册。见我拍完,他又将杂物一件件放回原处。

在这个袖珍书房里,吴先生完成了他文集里许多重要篇章,诞生了吴冠中百余万字的散文随笔。英国艺术评论家麦克·苏立文教授曾感叹:单凭他的文字就足以让他在艺坛上占有一席之地。

美文关注身边事

作为艺术家和艺术教育家,吴冠中先生不仅创作了数千幅奇绝之美的画作,也留下了无数珍贵散文随笔和艺术文论。用他的画心文思创新、创造出专家点头、百姓拍手的经典。

2006年3月,我受同事骆玉兰之托跟吴先生约稿。没想到电话打去三天,我就收到吴先生请学生发来的稿件《自行车》,后来又陆续收到他的《黄金屋颜如玉》《小区百姓》;都是关注现实、读书和生活感悟。然而,在艺术天地里毕生追求尽善尽美的吴先生,却在现实生活里经历着常人难以想象的窘困——

2009年12月8日,吴先生的文章《老人洗澡》在晚报副刊登出,读来令人心酸。好久没洗澡的吴先生那天下决心洗一回。但安置在厨房里煤气热水器出毛病,折腾了一个晚上,最终也没有洗成!八九百字的短文,写出了放水、舀水、照顾脑萎缩老伴儿睡觉的空巢生活境遇。

这段文字,刻在我的心里久久挥之不去——

“先到厨房打开热水器,眼看火着了,便到卫生间打开热水开关,水呼呼流进澡盆,但还是凉的,又回到厨房检查热水器,还是火红地工作。再回卫生间,澡盆里的水温热起来。”吴先生责怪自己太性急了,“连水逐渐升温的时间都不计算。小时工阿姨回去了,我连洗澡烧水的操作程序都忘了,真是韭菜和麦苗不分的臭老九。”

吴先生在澡盆边守着水上涨,水管里哗哗出水,盆里的水却不见上涨。原来是盆里防滑坐垫下的放水口没有加塞子,上流下泻。他立即盖上塞子,见热水缓缓上涨,便又回灯下做自己的工作。

“三次脑血栓、脑萎缩,老伴已属痴呆症,什么都不清楚,医生说她只是三四岁婴儿的智力。耳朵又听不见,事事难交流,但她突然问:你要洗澡吗?那我不睡了,等着替你搓背。她一辈子没有帮我搓过背,如今她脸都不洗,除非阿姨抢着帮她洗。我拉她上床先睡,不要操心给我搓背。她睡下,我又回到灯下工作许久。

水虽流得慢,估计也差不多够了。到澡盆前一看,快满了,可水却是凉的!我不得不先把凉水放光,但那下水塞子的机件坏了,盖子揭不开。无奈中我用盆一盆一盆舀出凉水,倒进马桶里。满地是水,我赤着脚淘水,这令我忆起父亲当年用木桶从池塘取水,一桶一桶倒入自己庄稼地里,他赤脚光膀,满头是汗,那是为养家糊口啊!我比我的父亲更老了,我的生活条件与他是天壤之别。虽有人开玩笑说我住在螺蛳壳里,但我那四间近百平方米的小屋,东南向,充满阳光,谁说不是两个老人的天堂呢!”

这篇文章让我难以平静。眼前浮现的是一位瘦小的90岁老人,赤着脚站在湿漉漉的地上,用脸盆一盆盆往外舀水的身影。后来,我去吴先生家送样报,在厨房看到了那个海尔牌的热水器,坚持要帮他换一个。吴先生忙说,可以用,可以用,是新的。它只是有时候出问题。小阿姨说热水器有个怪毛病,先关掉再开水才会热。

问到他老伴儿的近况,吴先生说自己照顾她才放心。老伴儿现在添了一个毛病,每天晚上都吵着要去厨房封炉子,这是早年住平房时的习惯。我怕她鼓捣煤气失火烧了楼可赔不起,就把厨房锁上,可她就是不干……

不少朋友看到了这篇文章后问我:“吴先生画画比画钞票还快,他不差钱,老伴儿有病,他连保姆都不请,只请一小时工。为什么对自己如此残酷?”

“吴先生没有黄永玉的潇洒,没有黄苗子的超然,他把自己的作品,把自己收藏的作品都捐给国家,连骨灰都不保留,要艺术不要命,值吗?”

我也有过同样的疑问不能释怀,“忘我地坚守自己的精神家园。心无旁骛执着艺术创新。吴先生是中国的凡高。他把艺术当宗教,要艺术,不要命……”当我把这些句子连缀而出时,他们似乎听懂了,我也似乎已为自己说明白了。

——“想我就来看我的作品吧。”这是吴先生的遗嘱,作品捐给国家,就在世间留下了他的印迹。“艺术只能在纯洁无私的心灵里诞生”。这是吴先生在赠我《生命的风景》一书扉页中的题词。我想:无私、忘我就是他的艺术如此撼人的写照。

天天见晚报

2008年《北京晚报》迎来了创刊50周年纪念日,围绕纪念活动,报社要出版名家祝贺纪念文集。春节前,我给吴先生打电话约稿,得知他正忙于筹备上海美术馆和中国美术馆的捐赠作品展,约稿二字实在难以出口了。实在不愿意给老人家添麻烦,实在又希望《北京晚报》半个世纪的征程中有他的祝福相伴。最后的表达词不达意,忐忑嗫嚅语无伦次。身为世界级的艺术家,吴先生随便一个理由就可以拒绝,况且他已年届八旬。他并没答应写也没说不写,只听他在电话里说:“半百了!五十年来,从薄薄几页变成了厚厚一摞,晚报发福了……拿在手上要考验臂力……”

放下电话,我如释重负。既期待着吴先生的大作,又责备自己,还是不要让筹备展览的吴先生再过劳写稿。没想到,很快他就请学生发来了《天天见晚报》,让我再次欣喜感动——

他写道:

一个城市没有晚报,就如一个小区里没有公园,人民生活在枯涩中。他回忆起自己与《北京晚报》的渊源:大约五十年前,我因事过天津,见街上排长队,说是抢购《北京晚报》,其时,《北京晚报》破土创刊,风靡全国,正是芙蓉出水的金色年华。

依稀记得,《北京晚报》辟过一个栏目叫“辣椒”,我爱看,不怕辣,只怕不辣。谁都讨厌空话、大话,想听真话,虽然真话是辣的。晚报之大受欢迎,就因为带有辣味。编辑敢用辣,须胆量、忠诚、忘我、忧国忧民。真正的好编辑是战士,身处险境,为民主而战斗。

犹如别的知识分子,我天天读晚报,寻找辣味和品位,有时自己也撰文投稿,上世纪80年代,在《北京晚报》发过一篇《美盲要比文盲多》,引人关注,但直至今日,美盲依旧比文盲多,那些时尚、包装、书装……美盲统治了视觉社会,金钱买不到美,丑为贵。

领先走过50年的《北京晚报》,当又领先创造晚报的新机制,新风貌,新可爱!

吴冠中先生是勤于文笔的画家,也是奋力个性的思想家、散文家。画不惊人死不休,文不惊人死不休,语不惊人死不休。他用他的绘画艺术感动世界,更用他的行为艺术垂范世人。

……

作者简介


 

赵李红,《北京晚报》高级编辑、北京作协理事。

主要著作有《郁达夫自述》《未公开的采访手记》《名家生活圈》等。编著有《我在北京打工》《最美的脸》等。

主要获奖:第八届中国新闻奖副刊金奖曁报纸副刊复评二等奖;2009年北京新闻奖一等奖等;北京市庆祝新中国成立35、40、45周年优秀作品责编奖;北京市庆祝新中国成立60周年文艺作品征集散文佳作奖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