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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想天空》:向梦想前行的时代注脚

来源:文艺报 | 王朝军  2019年08月12日08:54

1982年1月1日,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以中共中央关于农村工作的一号文件的出台为标志,得到大力肯定和支持。

20世纪90年代以来,中国的城市化进入全面推进阶段,大量农村剩余劳动力拥入城市,他们在为城市建设做出巨大贡献的同时,也为广大农村遗留下副产品,即留守儿童、留守老人乃至留守妇女。

2005年中国共产党十六届五中全会提出扎实推进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

2017年10月18日,习近平总书记在党的十九大报告中指出,坚决打赢脱贫攻坚战,确保到2020年我国现行标准下农村贫困人口实现脱贫,做到脱真贫、真脱贫。

……

以上的胪列,无穷尽。我只是截取了其中的某些片段。

有人看了这干巴巴的摘录式条目,一定会提出质疑,这和现在要评述的这本书有何关联?是的,有关联。因为时代为我们提供的事实,本就是小说无法通过虚构完成的“事实”。在《梦想天空》(陶耘著,希望出版社2019年3月出版)这部小说中,它不构成主体情节,却为情节的演述提供了内在的动力。每一个动力引擎都牵系着一条多彩的线,当引擎陆续启动,这些线绳便上了发条似的扭转,扭出时代面貌的一个侧面。这个侧面,我们在小说中已然知晓,就是丰依村的老老少少,就是整个新时代应有的面相。

《梦想天空》是一部成长小说,是一部改革小说,是一部写实小说,是一部儿童文学作品,但它却偏偏不想成为一部“纯粹”的梦想小说。它不愿活在魔法学校里,讲述什么历险奇遇,它活在中国乡村大地和乡村大地所生长出来的文明的怀抱中。这个文明不是我们日常经验中那个闭塞、保守、重叠着老儒皱纹的农耕文明,它始终在舒展、变化,像麦子一样,经历着萌芽、分蘖、拔节、抽穗、孕育直至成熟收获的过程。那么,问题就来了。是什么让我们重新为当下的乡村世界产生竖耳倾听的冲动?是这部小说吗?我想更重要的恐怕应该是发生在乡村世界的这些悄无声息的瞬间所蕴含的巨大意义。如果说20世纪八九十年代的乡村尚处于改革初期的变动不居中,承受着历史的精神负重的话,在21世纪,经历矛盾和痛苦的转圜后,中国乡村在近10年所呈现出来的一朝分娩,便是深藏于其底部的韧性和背后推手的合力所致。时代的发展作为一种隐性的力量,是巨大的,但它对乡村的观照,必须借由一个推手——在中国,无疑是具有至高凝聚力象征的国家主体。国家主体的能动性往往起着比个体或社会自发运行机制更大也更切实的作用。它以卫星般的视野扫描整个区域,选择需要定位的点,聚焦并将其放大到足够的边际,继而开启导航功能。当下中国的乡村社会就是在这样的定位导航中一步步走向预设的目的地的。这个已经或正在发生的过程,无疑是一个事实,这就是我之所以要在文章的开头将小说中具有国家主体特征的背景话语和事件罗列出来的理由。没有这些,《梦想天空》这部小说将无法成立,它们是小说赖以运行的价值和意义的骨骼;不知道这些,人们就无法踏入小说意义空间的门槛,它们是敲门砖,是准入证。

现在,我们进来了,我们的目光自然变得精细起来,在如许政策、话语及事件的引领和推动下,各个人物和情节别致的身影翩然而至。我们将细碎的事件颗粒拾起,当下中国乡村社会的温厚、包容、宽阔与它的迟疑、倔强和韧性便统统收入眼底。不过,对于作者是如何讲述的,我还是闭嘴为好,重复故事情节不是一个评论者的能事。我想说的是以下问题:小说中主要人物的梦想各是什么?它们的质地如何?实现到了什么程度?这些梦想又是用什么连接在一起的?

小麦的梦想前面已经说得够多,梦想之于他是人类原初的本能。他的梦想是透明的,一上来就具备可感性——飞翔、驰骋天际、拥抱更广大的世界,他与小伙伴的友谊考验,与家人的相处,与小蒋老师、小王叔叔的情感交流,基于的是自发的是非判断和对实现梦想的渴望。

姐姐穗子的梦想,是当一名外科医生。这来自她对现实的观察。包括5·12汶川地震造成的外公的罹难、舅舅及小女孩儿竹音的伤残,以及爷爷和姑父先后受伤患病。是留守在她血液中的善的因子,是扶危济困、救死扶伤的基本感情,促发了她的梦想。

爷爷也有梦想,续写族谱便是其中之一。他一笔一画地描画、书写,俨然是一个心念家族兴衰、冀望老顾家千秋万世的精神“族长”。他把孙女穗子的名字也续在了族谱上。他已隐隐地感到,老黄历该翻篇了,族谱续的不是某个家族的姓,而是某个家族之于时代的“姓”,这才有救,才有希望。说明白些,续族谱,续的还不就是希望吗?当然,这也让我们暗自称叹中国乡村社会巨大的自愈能力和补血功能。无论暴风骤雨,还是和风细雨,乡村的土地上都有个不死的精灵。他让家更犟,更拗,更执守如一。

这种执守如一移交到爸爸手里,表现为,经过一场拉锯战之后,决心回乡搞建设。拉锯的一方是反哺家乡的归根梦,另一方是城市文明。结果很清楚,大多数人被城市化浪潮裹挟而去,少数几个混出了名堂,也更明白家乡对于他们的伦理意义和在此基础上的行为取舍。

在小说中,唯一没有梦想的恐怕就是奶奶了。但我觉得,在人物形象的范畴内谈论她是不公道的。她早已溢出人物的疆界,成为一种乡村本体的象征。她和乡村本身一样真实可信。在她身上,我们看到的是乡村的全部,是那种历经沧桑变化,却持久的永不消逝的母性之光。我甚至有个大胆的猜测,她才是留在作者记忆深处的那个乡村,通过她投射在幕布上的光影,我们一直向里看去,慢慢地,慢慢地,底片上赫然写着两个字:家国。

对,仍然是家国,是用“中国故事”摹写的家国。

好了,不管怎样,作者完成了他的言说,一个自足的结构完整浮现。小麦也真的“飞”了起来,尽管是“坐”而不是“开”,但毕竟离梦想又进了一步。此时,他轻抚霞光,为终化为“蜓”骄傲不已。他向大地和天空致敬,他知道,这两处全然隔离的区域,因他和他的乡村而发生了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