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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作家协会主管

《她》和她们,以及我们

来源:花城(微信公众号) | 任瑜  2019年08月06日20:30

她是谁?

可以是任何人——可能是千千万万个女人,也可能是这一个或那一个女人,但,一定是女人。答案里最确定的部分是性别:不管“她”具体是谁,总归是女性。

《她》又是谁?

《她》是讲述关于“她”的故事的小说集,或者说,《她》书写的是关于这些女人或女性的故事。按照作家李浩的说法,《她》是一个典型的女性文本。

确实,这本《她》,作为作家乔叶的最新小说集,从表到里、由内及外,都是女性的,表现出浓重的女性特质。

首先,从名字的选择来看,“她”这个人称代词所具有的性别意义和性别表达,已经开门见山地表明了《她》作为文学作品的性别角度和特征:女性。而这个选择本身——用性别名词作书名,也体现出明确的性别意识,具体地说,是女性的性别意识。

所以这一定是一本具有鲜明女性特征的书,也必须是一本具有鲜明女性特征的书。这是题中应有之义。对此我们没有怀疑,甚至,可能也没有意外的惊喜——因为作家本人的女性身份,更因为作家已有的为我们所熟悉并认可的那些具有女性特征的书写。但耐人寻味的是,《她》是乔叶第一部以性别为题眼、以女性的性别意识为标准的作品集,是乔叶第一次如此明确的表达女性及女作家立场的作品集,这,就让我们有了期待和好奇:《她》的女性特征具体会怎么体现?又会体现在哪里?

还是要从具体的内容,从“里”来观察和判断。《她》中收入了九个短篇,主人公都是女性,都是“她”——没有具体名字的女性。除了《走到开封去》中的“我”,其余八篇都直接用了“她”来指代。但是,“她”,仅仅是这些女人最笼统的共同点,或者说,仅仅是这些女人在性别角度的共同点。作为具体的女人而言,她们的故事、经历,以及作者借由她们所表达的问题和思考,是各有侧重、各有玄机的。比如,《深呼吸》写的是英勇的特工“她”和一个温柔善良的日本女人之间一次奇特的“樱花之缘”,具有传奇色彩;《良宵》写的则是一个被丈夫欺骗、抛弃的柔弱女人如何在底层生活中一步步自立,最终放过别人也放过自己的悲欣历程,现实意味浓厚;《上电视》和《象鼻》都写到了一位女性对偶遇的一位男性的观察,但关注的角度和女性本身的感受都不尽相同;《妊娠纹》和《黄金时间》都写到了凝固的生活和婚姻对女人爱的能力的消磨,不过从引入问题的角度、矛盾的爆发点,到语言风格、情感表露,都各有特色……

总的来说,《她》是以女性形象为中心,书写女性在婚姻、社会、感情及与他人的关系中的心理和感受的作品。《她》中的故事,不是某一类故事,《她》中的“她”,也不是某一类女人。她们是日常之中、俗世之中的诸多女性,可能是你,可能是我,也可能是“她”。具体是谁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们的人生遭遇了什么、发生了什么,是作者对她们的关注和借由她们所做出的表达。作为不同的个体,她们当然会处于不同的人生际遇和心理状况之中,但是,她们所遭际的、被作家所关注和描写的境况和问题,在不同程度上,也确实与她们的性别有关:这个性别赋予她们的生理特征以及性别和社会身份对她们的限定,让她们在遭遇感情、婚姻乃至事业和生活的问题与困境时,感受到的压力和影响相对更大、更多;而她们在自我认知和寻找救赎的道路上,会走得更为风声鹤唳,更加惊心动魄;也因此,她们的故事有着更细微的丰富,更具体的复杂,也有着更多的没有流出来的血和泪——尤其是在乔叶的笔下,更是如此。

当然,作为《她》的女性特征的组成部分,作者的女性身份同样不可忽视。也许,“乔叶首先是一个作家,不过碰巧是女性”的说法,是摆脱了“女性文学”视角的一种“政治正确”,但是,这样的言论确实也不尽客观地忽略了乔叶在写作中表现出的性别意识和无法抹杀的性别特征,比如,对女性形象更为自觉和深入的刻画,比如,对心理和感受更为层次分明的丰富描写和更为细致入微的细腻表达。而这些带有女性特色的独特、细腻和丰富,在《她》中都有鲜明的表现,因此我们也更为明确地感受到了写作者的女性身份——也只有这样一位女作家,才能写出如此的“她”和“她们”。

需要说明的是,《她》是女性的,是有鲜明女性特征的,但绝不仅仅是女性的。正如性别从来不是孤立的存在,《她》也不是孤绝的性别书写。“她”和“她”的故事里面,有女人,有男人;有婚姻,有情爱;有人生,有社会;有你,有我。事实当是如此:真切而深入地关注“她”和“她”的故事,通过“她”触及“她们”乃至“我们”,是乔叶作为女性作家所实现的性别关怀,也是乔叶作为写作者所完成的文学表达。在这个意义上,《她》也许是一个理想的阅读渠道,通过读《她》,我们先是深度认识一个个的“她”,然后,深度认识“她们”,在这个过程中,也深度认识“他们”,最终的最终,是深度认识“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