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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渊液:散记生命

来源:文学报 | 张育梅  2019年07月27日09:07

翻开林渊液的散文集《穿过小黑屋的那条韩江》,第一页看到的是作者留给我的赠言,“与文字成为朋友和顽敌与育梅共勉”。之前,我对类似的赠言都归为普遍性的鼓励,但当我把这本书的最后一个字看完,才深深地明白朋友和顽敌在一个人生命中的影响力有多大。而林渊液正是在这种朋友和顽敌的共存下,让她的生命有了一种一般人看不见的野性和张力,以及原生家庭影响下的那份对文学、对艺术、对历史、对文化认知的厚度。这样的生命,不花时间你是无法感知的。

潮汕离我们客家地区很近很近,近在两个地区都有厚厚的传统文化,而这种传统是对祖辈们辛勤付出的敬畏和惊叹。林渊液把这种由内心发出的深刻及对历史对族人的认知放在文字里,因此,用精致且深邃来形容她的文字并不为过。许多人会认为女性的文字太过柔弱,缺乏思想的深度及认识的厚度,当我读到林渊液的文字时,类似这样的声音再一次响起,但却像是苍蝇一样被重重拍死。生活是综合体,林渊液的散文便是综合体的最好呈现,在记叙中有对历史的考究,在回忆里有对陈腐观念的质疑,在人来人往的细碎生活里有自己对人性的理解。读这样的文字让我重新认识一个人,认识一个邻市的民族文化,认识一种艺术的历史存在。

时代要如何进步?女性要如何自强?只有思想的更新才能带来一代人的更新。在一篇揭开“乡巫”神秘面纱的文章中,林渊液以自己的亲身体验,来对此行为进行剖析。文中采用倒叙、插叙,从记忆开始展开农村女性常年信奉巫的客观存在,同时以自己学医者的身份对巫的存在提出科学性的质疑,让整个事件的描述更加立体。散文记录的是实实在在的生命,如果没有亲身体验,许多词藻会显得华丽而空洞,渊液与“奶奶”对话时产生的质疑和迟疑,让我这个旁读者吓出了一身冷汗,而由此经历到思想结论却让我深感佩服并认同。“在我眼里,宗教是男性的,属阳的,他对于这个世界有着整体的理解、憧憬和规划,他是有野心的。而巫是女性的,属阴的,下位的,她只是被动地、弱势地给出对策,局部地,甚至零星的修改和安抚。她是弱者的武器。”林渊液的思考是刚性的,文字像一把利剑把存在于世人眼前的幻影刺杀,揭开血淋淋的真相。

在整本散文集里,我甚是喜爱《走过我初恋的狄青》。每一个人的成长都与他(她)的故乡有着各种各样的牵连,对于写文字的人来讲,童年和故乡变成了孕育文字生命的沃土。在这篇文章中我看到了不一样的林渊液,有一点青涩、有一点癫狂、有一点偏执、也有一点从童年中走出来的不可苟同。我不追星,也不盲从任何人、事、物,但狄青在林渊液的笔下确实活了起来,让我从狄青身上看到林渊液对传统文化认知的变化。从外嫲、妈妈、潮州歌册、潮剧……的呈现里,狄青走进了林渊液的生命,并扎根于她的记忆中。一个历史人物的出现往往象征着一个时期的文化特征,在民间的代代相传、慢慢绎变,则更多地表达了人们对心目中英雄形象的期待或对心中美好事物发展的期许。林渊液在对此洞见的同时,并未完全接受对民间文化的呈现,事实应该怎样的,怎样的人物形象才具备完整的人格特性,都在她的文字中慢慢道来。

在这样的散文中,我们读的不单单是一个生命的记录,同时也是一个文字爱好者对历史对史料辩证统一的陈述,以此更好地让事实归位,或者说让作者心中合乎历史发展的真相归位。

把《艳遇》和《黑与白》放在最后,是压轴更是隐藏。随着年龄的增长,我的阅读开始慢慢转变,那种直击社会、剖析人性的文字特别容易激活我的情感细胞。在这两篇文章里,她直击事实,袒露事实背后的那份真情,把对一份事物喜好的真情转为对一个人为人的欣赏。人类是群居动物,太容易受人的影响,然而林渊液却是这群居动物里时刻保持清醒的雄狮。每一个写文字的人初衷都是记录生命、写下生活,然而如何能把单薄的生命写得厚实,如何在冷漠的社会增添温存,如何让一个人读了文字之后对生活有更多的好奇和期许,这些都是林渊液在散文里给我们留下的甘甜。每一篇文章里,你看到的不是一个人,是一类人,一个时代的人,这样的记录可以带你进入一个陌生的世界,却不带来陌生的恐惧感,因为作者陪你一起乘风破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