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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冰行动》的现实与超越

来源:文艺报 | 冯士乐  2019年07月24日07:48

根据亚洲特大制毒贩毒案件——雷霆扫毒“12·29专项行动”改编的电视剧《破冰行动》一经播出就成为坊间热议的话题,甚至在电视剧热播的同时,网络作家千羽之城以《破冰行动》的剧本为蓝本,创作出的同名小说《破冰行动》在网络上的点击率也很快就跃居排行榜首位。电视剧《破冰行动》在还原历史真相中传播了社会正能量,在故事的演绎中滋润着人们的心灵,无论是从剧集本身的品质还是从其传播的广度来看,都称得上是一部“优秀”的现实题材文艺作品。

在所有的禁毒的案件中,“12·29专项行动”的行动规模和打击制毒贩毒的力度无疑是空前的,影视作品力图还原破案过程的攻坚克难与惊心动魄、抽丝剥茧与千钧一发。普通民众对于缉毒的了解,大多是“陌生而熟悉”的。我们经常可以看到有关缉毒的新闻或故事,通过禁毒宣传了解有关毒品危害的知识,但我们却无法体会缉毒警日常生活中的生死考验,也无从感知贩毒者人性深处的罪与恶。全国200多万吸毒人员的数据,令人触目惊心。

《破冰行动》不仅真实再现了“海陆空全方位立体布控,多警种协同作战”的抓捕场面,细致入微地再现了制毒村的复杂情况,展现了毒品对家庭的毁灭、对人信念的摧毁,激发了人们自觉抵御毒品的意识。

故事开篇通过缉毒警李飞、宋扬和数名队友雨夜勇闯“塔寨村”抓捕制毒贩的行动,为我们交代了案件的发生地——塔寨村,一个由血缘关系为纽带、以宗族为单位的制毒村,一个利益勾连而形成的难以突破的制毒堡垒。管理“塔寨村”靠的是宗族制度,完整的制毒产业链的形成靠的是村民之间错综复杂的亲缘关系、相互牵连的利益分配。塔寨村牢牢结成了一个家法大于国法、宗族观念大于一切利益的共同体。因此,观众看到的是光天化日之下公然制毒的村子,看到的是无视法律的村民。村主任林耀东在村中拥有绝对权力,看似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掷地有声”。李飞等缉毒警刚抓到制毒人员就被手持凶器的村民围攻,拿到手的证据被公然破坏。本剧的原型“制毒第一村”广东陆丰博社村,其真实的情况在剧集的开端被和盘托出,甚至连村落风貌、紧密相连的邻里、纵横交织的村道、村口的岗哨、各种流动岗哨、密布全村的监控摄像,都如纪录片一般全景式展现出来。这样一个宗族势力强大、等级森严、组织严密、内外勾结,由各方势力组成的制毒堡垒,最终被缉毒警成功突破,彻底打掉。

另一方面,电视剧中对于吸毒人员的描绘同样震撼人心。剧中吸毒人员的结局几乎都是走向了悲剧。为了减轻因中枪手术后的疼痛,禁毒局副局长马云波的妻子不得不用毒品缓解身体的痛苦。马云波的把柄被林耀东抓到,从而被迫充当了塔寨村的保护伞。为了不拖累作为缉毒警的丈夫,马云波的妻子最终选择了自杀。为了找出握有关键证据的林胜武,林耀东强迫身怀六甲的林胜武的妻子蔡小玲吸毒。不久之后,因染上毒瘾,蔡小玲的孩子胎死腹中,最后自己也悲惨地死去。这样的情节,着实让人看得胆战心惊,这样的结局,实在令人感到悲哀。吸毒者悲惨的结局,让普通观众切身感受到了毒品的危害。制毒者人性的贪婪与扭曲,更是让人憎恶。剧中有这样一句台词:“毒品的钱来得太快了,人只要和毒品沾上边,这辈子就再也不会想走正道赚钱。”据相关报道,塔寨村的原型广东陆丰的博社村,有两成的村民都直接或间接持股参与制贩毒,甚至老人和小学生都有去争着制毒的。影视剧揭露了文明与法制高度发展的现代,于暗角生存的轻视道德、无视法律的人依旧存在的事实,观众透过此种叙述,进一步加深了对毒品危害的认识。

《破冰行动》能够成为重述历史故事的典范,除了对现实的尊重、尽量还原现实的深度与广度之外,还在艺术手法上进行创新与突破。虽然真实案件本身自带戏剧张力,但该剧并非要做真实案件的副本。《破冰行动》以合理的想象,在真实事件给创作者设定的固定框架与界限内进行二次创造,在切入方式的选择上、人物形象的塑造上、复杂人性的探讨上都呈现出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的艺术品质。

电视剧选择以基层缉毒警李飞作为切入点,以他的行动为线索,渐次展开、推动故事发展。作为一位基层缉毒警,李飞可以经常出入塔寨,观众跟随李飞的视角,对塔寨村背后隐藏的利益纠葛、宗族关系、权钱交易一览无余。按照剧情推进的需要,剧作围绕李飞设置了众多立体的、丰满的人物形象,观众不仅看到了缉毒警不畏牺牲与捍卫正义的精神,更感受到正邪较量中情义的真挚、人性的温暖与可贵。

誓死要攻下塔寨堡垒的缉毒警李飞,充满正义感、嫉恶如仇,但剧中他的上级蔡永强却以“横冲直撞”来评价他。随着剧情的发展,众多的网友纷纷以“蛮干”、“莽撞”来表达对李飞的不满。剧中的李飞确实有诸多不服从命令的行为举措,但也从另一面展现了他的正义热血与敢想敢为:面对塔寨村民手持凶器的围攻,他毫无惧色;唯一的好兄弟被人设局致死,自己被陷害成凶手差点丧命,他依然义无反顾追查真相;面对死亡的威胁,他选择直面危险,甚至多次硬闯塔寨。在李飞的眼里,正义和罪恶有明确的分野,他把警察的神圣使命看得比生命都重要。一名有担当、有信仰、有热血的年轻缉毒警不断成长,也正是这种敢闯敢为、嫉恶如仇的特点,为攻下塔寨制毒贩毒堡垒贡献了重要力量。

同时,剧中也不乏李飞面对亲情、友情的书写,呈现了温馨的时刻与令人动容的场景。李飞的父亲因为妻子溘然长逝,而选择隐藏自己,作为警方卧底,背井离乡去查明真相。李飞从此被养父照料,对于生父在世与否都是未知。在剧情的闪回中,我们看到一位默默关注儿子成长,却从未奢望过相见的父亲,甚至还要假装毒贩,接受作为缉毒警的儿子的监视。错过了儿子的成长,也就不奢望得到儿子的孝顺,但当他看到儿子为干爹买的衣服时,他的内心定然是期盼的、嫉妒的。因此才有了剧中他立即去“抢”儿子干爹身上那件衣服的行为,并喊道:“给我脱下来,这是我儿子买的。”剧中对李飞父子以及李飞与养父之间情感的表达,为这部剧增添了更多温情。

李飞与宋扬之间的友情深厚,二人肝胆相照、相互信任。可当最好的兄弟宋扬在自己面前中弹倒下时,李飞痛哭着扑倒在他身边,边哭边喊着兄弟的名字,却得不到回应,只有满身的鲜血,悲痛欲绝的李飞最后晕倒在宋扬身边。电视剧运用插叙手法,还原了二人在警校时的美好时光,时间的累积让两人之间的友谊更加坚固,不单单是执行任务时的搭档,也是可以以命相托的兄弟。

除此之外,电视剧带给我们的另一份温暖来自林水伯和伍仔。《破冰行动》中只有两个人物虽然沾染了毒品,最后还是能够回归正路,走上自新之路。一位曾是优秀的语文教师,但是为了帮助儿子戒毒,选择吸毒,儿子死了之后,自己也染上了毒瘾,无法戒掉,失掉职业成为落魄的以捡垃圾为生的林水伯。另一位是处于花季年龄的小混混伍仔,染上毒品之后,又没有多少经济来源,只能以贩养吸,他的前途是渺茫的,未来丝毫看不到希望。林水伯在无意中救了被人刺伤的伍仔,或许是因为伍仔和自己死去的儿子年龄相仿,更重要的是,不管自己的人生因毒品而遭受了怎样的毁灭,他心中始终藏着一份善、一份爱。林水伯救助伍仔、试图让伍仔走上正途的过程,何尝不是对自己的救赎?最终伍仔在林水伯的帮助下戒了毒,回归正路,还要读书参加高考,林水伯也重新燃起对生活的向往与憧憬。林水伯与伍仔的故事,是剧中最让人内心感到温暖的部分。创作者们不但把毒品给人带来的巨大伤害残酷地展现出来,同时也让心存良善不幸沾染毒品的人,能够重新回归社会。在林水伯和伍仔的身上,我们看到了这部现实题材电视剧,恰如其分地用浪漫主义的情怀观照现实生活,让人们看到美好、看到希望、看到梦想就在前方。

现实题材作品不只是忠实地反映现实,也不只是直接地展现善和恶,而是要用现实主义精神和浪漫主义情怀观照现实生活,在记录现实之外又要利用艺术想象力去超越现实的束缚,从而塑造具有艺术感染力的人物形象、挖掘人物的精神世界,进而让观众感受正能量的鼓舞,激发向上、向善的力量。

《破冰行动》先在爱奇艺播出,随后在央视八套播出,但丝毫没有影响其在电视台的收视率,反而形成了台网共赢的局面,这要归功于主创者对观众的尊重、对电视台和网络受众面的精准分析,从而采取了同一故事不同的剪辑方式。电视台的受众往往是中老年人,因此在剪辑上线索单一,故事的推进是一种直线型的,观众随着剧情的顺序推进而较容易进入剧情;网络版并未采取平铺直叙的方式,而是穿插了很多倒叙、插叙,节奏更明快,也更烧脑。《破冰行动》采取的这种双平台双剪辑的方式,对于电视剧的播出方式来说也是一次“破冰”行动,它充分考虑到了不同受众者对故事讲述方式的不同需求。

《破冰行动》再一次展现了现实题材艺术作品强大的生机和力量。观众在烧脑的故事情节之外,体会到了一线缉毒警的牺牲精神和担当意识,感受到了毒品危害的触目惊心和打击制毒贩毒的严峻形势。同时,观众也在主创们的艺术想象中看到了希望、感受到了人与人之间的温暖情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