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户登录

中国作家协会主管

《吟游诗人》和亚美尼亚的传说与真实 传统的根源,诗的修辞以及雄伟的美学,都是帕拉杰诺夫创作的关键词

来源:文汇报 | 柳青  2019年06月20日08:19

帕拉杰诺夫的电影里有诗的语言,也有对传统文化热切的爱。图为《吟游诗人》海报(左)、《石榴的颜色》剧照。制图:冯晓瑜

今年上海国际电影节的展映单元里,“亚洲的传说和现实”值得关注,为数不多的几部影片,把亚洲罕为人知的历史折叠在视听语言里。其中有一部《吟游诗人》,和四年前上影节放过《石榴的颜色》出自同一个导演——亚美尼亚的帕拉杰诺夫。

他一生经历多舛,活了66岁却只完成四部长片,《吟游诗人》和《石榴的颜色》对照着看,已经能让人看清导演的精神轨迹,“传说”和“现实”成了他全部创作的微妙注脚——他把高加索民族的传说引入电影,他的肉身却承受了现实的风暴。帕拉杰诺夫孜孜不倦地创作高加索地区的民族拼贴画,终于在1945年等来了他的人生转折点,他成为俄罗斯泰斗级导演杜甫仁科的学生和助理。他钦佩自己的导师,因为他的电影里有诗的语言,有神性的美学,以及对传统文化抱有热切的爱。他也钟爱帕索里尼,几乎是钦慕的,因为“他电影里的美是雄伟的”。传统的根源,诗的修辞以及雄伟的美学,这些将成为帕拉杰诺夫创作的关键词。

帕拉杰诺夫在乌克兰基辅完成了第一部长片《遗逝先人的身影》。这是一部取材格鲁吉亚民间传说的爱情片,故事可以一句话概括成“一个男人无法忘记死去的爱人”。帕拉杰诺夫大胆开启对“传统”和“传说”的个人化解读,来呈现一个男人的激情与痛苦。他在拍摄时大量参考东正教的圣像画,用高度仪式化的静态取景表达人物主观视角的影像。种种现代主义的技巧几乎是狂乱的,动物和森林的画面反复出现,女主角梦境的段落有着脱离理性意志的迷幻之美。

帕拉杰诺夫在亚美尼亚制片厂短暂工作期间,拍了《石榴的颜色》。从《石榴的颜色》到《苏拉姆城堡的传说》,相隔15年。到了能拍《吟游诗人》的时候,他已经是饱受疾病困扰的老人,这成了他的电影挽歌。

帕拉杰诺夫的四部电影,《先人》取材民间故事,《石榴》是亚美尼亚诗人萨亚特·诺瓦的人生片段,《城堡》改编自一个少数民族作家的小说,源头仍是高加索地区的传说,《吟游诗人》则是结合作家莱蒙托夫的经历和他的叙事诗。

直观地看,帕拉杰诺夫的电影是一连串接近静态的“活人画”的组接,其实他在抛弃通俗叙事的同时,让影像拥有了“传说”的特质。民间文学、民间艺术和民俗,这些元素支撑起电影的框架,赋予电影灵魂的是诗人和诗的精神。导演以独立的个人视野,追溯古老的史诗传统——萨亚特·诺瓦和莱蒙托夫都被视为 “民族诗人”,他们的创作和民间口头文学有很深的渊源,帕拉杰诺夫追索他们的命运时,他追求的“诗”不是现代文学意义的字面修辞,而是人类童年时期口耳相传的“史诗”,于是个人的命运扩大为民族的隐喻,成为对民族文化的追忆和反思。

大量的“史诗片”体现的只是制作的体量,投入巨额金钱完成奢侈但常规的剧情片。帕拉杰诺夫的电影是为数不多真正做到用视听的表达沟通“史诗”精神的,一次又一次,他再造诗人的神话。无论《石榴》的萨亚特·诺瓦还是《吟游诗人》阿舒格·克利布,他们流浪直到被毁灭,耗尽生命成为人间和神性之间的灵媒,他们的存在被认为是奇迹,但这种“奇迹”只能在民间的芸芸众生中成立——“诗”的魂魄,是传说和现实相遇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