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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顿《幸福街》:时代与历史的交响曲

来源:文艺报 | 刘定中  2019年04月17日00:39

黄家镇幸福街,桃花刚刚败落,梨花紧接着开了,橘树和柚子树唯恐落后,也睁开花的眼睛,于是满街的清香,满街的蝴蝶和蜜蜂,多么诗情画意!但是,生活在这里的人们,一样历经时代的风雨,攀爬历史的坎坷,任何人都无法躲避、无法飞越。作家何顿忠实于生活,忠实于历史,又站在生活与历史的高处,运用朴实而生动的语言,演奏着黄家镇幸福街两代人的人生交响曲。

五彩缤纷的花季、朝气蓬勃的青春,是人生交响曲中最美丽的乐章。然而,生长在黄家镇幸福街的这一群孩子,经受“文革”的狂风暴雨和上山下乡的艰苦磨练,何顿让我们在《幸福街》中看到了、听到了他们在这种特殊情境中的青春交响曲。

作家真实地描画出何勇、黄国辉、张小山、黄国进、林阿亚、杨琼的花季生活图景。放学后,他们走过下河街的青石板路,来到湘江边,见清澈的湘江在阳光下闪着迷人的金光,何勇、黄国辉、张小山一个个跳入江中游泳,杨琼会蛙泳,林阿亚也要学着游,黄国进不会游,在岸上看。当“文革”的浪头席卷黄家镇幸福街的时候,学校停课了。复课后,他们看着教室里挂的“宁要社会主义的草,不要资本主义的苗”的标语,何勇、张小山、黄国辉不认真读书了,然而,黄国进、林阿亚、杨琼却发愤读书。花季少年梦最美,何勇、黄国辉暗恋林阿亚,林阿亚依恋着何勇,张小山喜爱杨琼,杨琼喜欢黄国进,他们的心中跳动着爱。

作家真实地描画出黄琳、高晓华、黄国艳、鲁智力的知青生活图景。他们在学校和镇上闹腾了一年多后,背起行李走进了黄家大队,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开垦几百亩荒地办起知青农场。这些造反者,在如此艰苦的境况中,先逼得黄琳不干了,接着,又逼得高晓华带人去创办小林场。当何勇、黄国辉、张小山、林阿亚下到知青林场时,看到的是大片农田、茶树林和橘树林,一幢幢的知青屋。这些是前几批知青血汗结出的果实。

作家真实地描画出恢复高考如滚滚春雷震撼黄家镇幸福街青年们的心灵图景。全国恢复高考的消息1977年9月传到知青林场,“犹如一道彩虹罩在林场的上空”,正在热恋的何勇和林阿亚商定,两人一起考大学。黄国进、陈漫秋得知高考的消息后决定一起考同一所大学。高考结束,何勇没有考上,黄国进、陈漫秋考取湖南师范学院中文系,林阿亚被复旦大学录取。

何顿在这部小说中,准确地把握了观察、思考、表述婚恋的维度,让我们清楚地看到、深切地感受了黄家镇幸福街两代人的婚恋生活,既是物质的又是精神的,既是理想的又是现实的,他们的婚恋随着时代和历史的变迁演奏出不同的曲调。

何顿在书写婚恋生活时,对许多家庭的婚恋做了简要的表述,但着力展示两位女性周兰和赵春花的婚恋变迁史。周兰的婚恋曲曲折折,在失望与悲苦里终结,演奏着婚恋的哀歌。她在师范学院毕业后回到黄家镇当了小学老师,先是与青年理发师林志华走进了婚姻的殿堂,后因林志华被打成国民党特务判刑与其离婚,被革委会严主任胁迫成为他的情妇,摆脱严主任之后与新学校的彭校长准备结婚时,被林志华污蔑成国民党特务。被关押两年后无罪释放,与一位工厂的负责人结婚。最后,周兰在麻将桌上因脑溢血死亡,结束了人生婚恋的悲歌。赵春花更为漂亮,她的丈夫被打成右派,冰雪路上滑倒导致脑溢血死亡。赵春花从大米厂调到区革委会,最后调回大米厂与常万林结婚,婚后两人幸福和睦。

何顿在这部作品中没有刻意雕塑英雄,也没有展示宏大的斗争场景,演奏的是一群普通人,特别是一群青年男女不同轨迹的命运交响曲。

黄家镇幸福街的青年们,在何顿描绘的这个小说世界里,每一个人的命运展现了以时间为函数的人生曲线。黄国进、陈漫秋、林阿亚、何勇、杨琼勇敢地与命运抗争,走向各自的胜利与欢乐;张小山、黄国辉、高晓华屈服于命运的淫威,走向各自的失败与毁灭。黄国进从一个中小学生成为教育厅长;黄国进的妻子陈漫秋成为著名的电视剧编剧;林阿亚从知青林场走进了名牌大学,又考研成功,毕业后成为大型企业高级管理人才;何勇由普通警察成为分管社会治安的副镇长。杨琼由下岗工人成为“往日时光休闲客栈”的老板,成就了全新的人生。然而,同为下岗工人的张小山、黄国辉两人走的是一条不归路。张小山下岗后,从开小商店,在镇上开红玫瑰歌舞厅,到县城开歌舞厅、放淫秽录像片,一次又一次走进牢房,黄国辉跟随张小山打工,最后两人因共同盗窃杀人被判处死刑,走向自我毁灭。高晓华一心要成为大人物,招工进厂与黄琳结婚,打断黄琳情夫的手被惩处,黄琳与他离婚,最后死在自家房里,是一个被毒害的典型。从何顿着力书写的黄家镇幸福街这一人群同一时代同一环境中不同的命运,我们深切地感悟,只有在逆境中不消沉不瘫倒,不怨天尤人,一点一滴地积累,一步一步地攀爬,拼尽全力掐住命运的咽喉,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才能开创出一片属于自己的新天地。

何顿客观地、冷静地观察现实生活,按照生活的本来面目,经过个性化和概括化的艺术加工,精确细腻的细节描写,展现历史的、具体的人生图画,纯净优美的意境和作者的思想倾向与爱憎感情,使读者如入其境,如见其人,受到感染、感动、深思、振奋。在这部作品中,何顿直面历史、直面现实、直面生活、直面人生,演奏出一支时代与历史的人生交响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