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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豆》2019年第2期|龚小花:猫缘

来源:《红豆》2019年第2期 | 龚小花  2019年03月20日09:14

男人说:“把那只猫丢了或送人吧,有事没事叫个不停,我都快被它吵死了。”

米多冷漠地看了男人一眼,用手轻抚着猫咪柔顺的毛发,轻声说:“猫咪,不怕哦,有我呢,谁也不能把你送走。”

米多很奇怪自己这样的冷静,这在以前是没有的。猫咪来之前,稍微一点小事都可以令自己抱怨、哭、吵架,就像疯了一样指责男人的种种不是,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男人正准备夺猫丢出去并和米多大吵一架,却没料到米多情绪突然转变,便缓和语气:“不送就不送吧!你喜欢就好。”

猫咪是米多在小区捡来的一只小橘猫,很是普通,瘦瘦小小,但聪明乖巧,来家的第一天就好像知道米多是它的主人似的,长时间地粘在米多怀里,小舌头轻舔着米多的手背。米多被它舔得痒痒的,搂着它咯咯直笑。看见米多笑得开心,猫咪又用它那一汪清泉似的大眼睛长时间深情地注视着米多。米多双手捧着猫咪,细细地瞧着,这不就是前几天楼下的那只小猫咪吗?她把猫咪小心地安放在沙发上,与自己相对而坐,就像自己以前和朋友聚在一起聊天一样。

男人正躺在沙发上玩手机,却蹭地一下坐起来说:“有病吧?把猫咪放在沙发上,脏死了,你把它当人啊!”

谁说不是呢?米多是个病人。一个让普通人想不通,男人也不知道而自己又难以启齿的病——抑郁症。

米多每天出门都打扮整齐满脸阳光地面对同事、朋友,朋友们都夸她是个有福的女人,幸福都摆在脸上。但是有谁知道米多是个抑郁症患者呢?很多时候,她的脑子里除了“死亡”二字就没有别的,她觉得死亡是一件快乐的事。

猫咪来家的头几天,米多又和男人大吵了一架。男人气得摔门出去了,男人说他每天简直是和疯子生活在一起。米多知道自己病得很重,情绪根本不在自己的控制范围之内,无药可救了。她站在阳台的边缘,觉得天地都在摇晃,她在心里默念:“解脱了,解脱了。”她想象着自己从阳台飘出去的样子,像风一样,像树叶一样,像只鸟儿一样飞出去,她有一种强烈的冲动。只要再往前跨一步,就是那么一步,只需轻抬一下腿,这个世界就彻底安静了。可就是她准备抬脚迈出去的时候,却发现阳台下自己要往下跳的位置有一只小橘猫在抬头喵喵地叫着。米多不想理会,换了个位置又准备往下跳,哪知猫咪也喵喵地移了位置。米多只好再次移动位置,却不知这只猫咪好像和她过不去似的,米多往哪猫咪往哪,它仰着脖看着米多,声嘶力竭悲惨地叫着。米多叹了口气,想想自己死了也就算了,何苦要带上一只猫呢?米多甚至可以想象猫咪因自己的重力而鲜血四溅死去的样子。米多又叹了一口气:“算了。”她不想因了自己而让一只无辜的猫咪丧命,毕竟猫咪没得抑郁症。

所有这些,男人都一无所知。男人只知道抱怨原来的米多不见了,现在简直就是一个泼妇,他快受不了了。其实何止是他受不了,米多自己也受不了了。

男人从沙发起来后去了房间。米多看着猫咪,就像看着一个多年的好友。男人说猫咪脏死了。猫咪哪里脏了?猫咪会自己洗脸,会用舌头给自己梳理毛发,舔干净爪子,猫咪可爱干净了。

端坐的猫咪突然伸出一个爪子递给米多。米多愣了一下,心想这猫咪是要和我握手吗?米多赶紧伸出了自己的手。

米多没有想到猫咪的到来可以让自己有那么的快乐。米多看书时,猫咪就乖巧得像个肉球缩在米多的怀里,还时不时地喵喵叫几声撒个娇;米多做家务时,它就上蹦下跳地到处跑着,逗得米多哈哈大笑;米多炒菜时,它则跳到灶台的洗水池旁边,静静地端坐着,看米多忙忙碌碌。

米多睡眠不好,只要一入睡就会做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恶梦,米多害怕夜晚。但慢慢的,米多不再害怕了,她不用再整晚都开着明晃晃的灯。猫咪就趴在床尾自己的脚边,用它那明亮的眼睛帮助米多驱赶黑暗。它偶尔还轻喵一声,告诉米多,别怕,我在呢!

米多从来没有觉得日子能真正地发自内心这么开心。

“死亡”二字正逐渐地从她的心魔里消失。

龚小花,女,江西南昌人,现居广东惠州。惠州市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散见于《朔方》《天池》《南方都市报》《宝安日报》《惠州日报》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