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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作家协会主管

网络文学海外传播的理论认知问题

来源:文艺报 | 王 祥  2019年02月27日16:23

中国网络文学经过二十多年高速发展,已经产生了重大社会文化影响,并迅速地、自发地走向了世界,引起了世界各地读者的热烈反响。尤其是奇幻、玄幻、修真、仙侠类幻想小说,受到北美、欧洲地区读者的追捧,历史类、言情类小说及其改编的影视剧,在东亚与东南亚各地受到欢迎。在世界大众文艺领域,中国网络文学已经成为好莱坞电影、美剧、韩剧、日本动漫的重要竞争者,网络文学所代表的中国大众文化开始向整个世界洇染。

这种发展态势需要我们提供确切的理论阐释,总结其内在原因,以帮助网络文学更为自觉、可持续、高效能地进行海外传播。

网络文学的成就与魅力

中国改革开放的前进态势,网络文学的创作成就与自身魅力,为网络文学海外传播提供了可靠的基础,对此我们应该有清晰、准确的认识。

我们通常所说的网络文学是指通过互联网传播的大众文学,它是在东西方神话、明清小说、世界大众文学、好莱坞电影、美剧、世界游戏动漫这个大众文化谱系中发生发展的,想象—创作资源是相通的,其创作方法与写作策略继承了大众文艺的鲜活有效的传统。

拿网络文学与明清小说进行整体比较分析,会发现网络文学的类型与品种,远远超过明清小说,每个大类都有许多品质上乘的作品,而对网络文学优秀作品的深入研究,还远远不够。如《间客》《择天记》《星辰变》《盘龙》《神墓》《完美的世界》《佣兵天下》《放过那个女巫》《修真四万年》等作品想象力丰富、故事精彩,作品质量整体上超越了明清神魔小说,对于青少年的阅读具有积极作用。

我们进行横向比较,可以发现网络小说借鉴了好莱坞电影、美剧的诸多世界设定、角色想象、故事情节的动力要素,又进行了原型再造与创新,在许多细分题材类型上,正在赶超好莱坞电影与美剧。比如《兽血沸腾》《盘龙》《佣兵天下》等作品中的兽人角色塑造,继承了西方神话、奇幻文艺与游戏的魔兽概念,但又有很多独出心裁的想象,战斗故事情节极为丰富多彩。

而以东方神话背景、角色原型为主要资源的玄幻、修真、仙侠小说佳作迭出,提供了迥异于欧美奇幻文艺的想象天地,极大地丰富了人类的神话思维与神话传奇故事形态。可以说网络小说在许多艺术元素的创新方面,展现了独具特色的艺术魅力,对欧美读者构成了魅惑。这是网络文学的优点而不是缺点。

网络文学的兴旺繁荣,对中国传统文化的复兴亦具有重要推动作用。网络文学上接华夏神话、明清小说的传统,弥合了中国现当代文学与古代文学之间的断点,很多受到海外读者喜欢的网络文学作品承接了中华文脉,呈现了华夏文明高贵、自由的精神倾向,追求美与和谐的文化情致,网络文学的海外传播,亦散发着中国历史文化的独特魅力。

大众文艺的基础功能

网络文学与其他大众文艺门类一样,致力于满足人类情感体验的基本需求,比之于以社会问题为表达内容的严肃文学,更能够满足人类的普遍需要。

人类的每一种情感对于人类个体的生存、发展、繁衍后代,都具有重要意义,而人类个体情感能力和情感体验过程是自我实现的,人们会寻求情感表达,自我情感确认,情绪的发泄、疏解与转化的各种机会,以完成精神安置与自我建构的目标,因此,人们会在文艺作品中经历各种情感体验的过程,让情感得以充分唤醒和成长,这是普遍的人类精神需求,决定了大众文艺的基础功能,是满足大众情感体验与补偿的需求。

优秀网络小说通常以特定类型的故事情境,创造出精彩的故事情节,承载着各种感觉、情绪和感情的丰富内容,特别是追求情感高潮的冲击力,给予读者层次丰富的情感体验。 比如历史、言情类网络小说,在东南亚地区广泛传播,得益于人们的历史文化背景与社会心理较为相通,因此具有亲和力,也得益于中国作家具有丰富的情感想象力和情感故事的独创性。以女性为主要受众的历史言情小说,及其改编的影视剧,包括宫廷戏,以丰富、真切、曲折的爱情体验和中国历史文化魅力,水银泻地般地渗透了亚洲女性的情感世界。

以男性青少年为主要阅读群体的玄幻、奇幻、修真、仙侠等类作品,能够流行于北美欧洲以及其他地区,则主要是因为这些描写主角修炼—战斗的成长故事,让读者体验了生命力量不断生长的情感过程,以英雄主义情感倾向,帮助读者塑造自身人格,把成长过程中的挫折和溃败感转化成一种愉悦和自信,这对于青少年成长具有不可替代的积极作用。因此中国网络小说与好莱坞奇幻、科幻、动作、战争等类型电影一样,受到世界各地青年的普遍欢迎。

神话-传奇故事的可理解性

网络文学中许多奇幻、玄幻、修真、仙侠、武侠、科幻等类小说,为何能够突破不同社会文化壁垒,被世界各地读者自发地理解与接受?一个重要原因在于,这些神话-传奇故事形态的作品,与人类思维的底层认知结构是同构共振的,因此对于世界各地的读者,具有超越地区文化障碍的可理解性,而无需更多社会、历史、文化语码的转换性解读。

神话-幻想文艺的功能也日益受到世界各地人们的重视,它作为想象-体验知识谱系,能够引领人类超越自我,给予人们跨越现实障碍的激情想象与体验,满足人们追求神奇信息的需求,促使人类感觉、情绪、感情运行机制不断得到激励,使个体生命状态更为兴奋、更为饱满,更有主体性和创造性。满足人类根深蒂固的精神需要的神奇作品,就会受到读者的欢迎。这就是提供神奇想象的好莱坞电影能够席卷全球的重要秘诀之一。

这就激发了网络文学的再造神话之旅,网络文学创造的“人类神话”,比之于东西方古代神话,具有鲜明的特质。其一,“人类神话”以人类自身为信仰,网络小说主角作为普通人类,通过修炼-战斗-自我完善,成为造福于人类的“神”,人类不再由古代神话中的“造物主”“救世主”摆布,这种想象激发人们追求精神自由、拓展精神世界的宽度。其二,“人类神话”融合世界各地的神话、历史文化的创作资源,超越了古代神话的地域文化局限性,顺应了人类命运共同体意识,亦增加了中国文化在人类文明整体构成中的分量。其三,网络文学中的“人类神话”具有面向未来的发展态势,科学思维与神话思维走向相互阐释、相互融合的状态,共筑特异的神奇故事,展现了非凡的创造性和复杂思维的把控能力。“人类神话”的这些特质,增加了中国网络文学的精神厚度和魅惑力,切合现代人类的神奇想象的需求。

应该看到,网络文学走向世界还需要探出更多触角,也需要文学理论界进一步探索网络文学的功能、形态理论,为网络文学的发展,为探索网络文学海外传播的运行机制,提供坚实的理论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