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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遥:让钟爱的事情高贵起来

来源:《人民文学》 | 杨遥  2019年02月02日09:15

不知道是不是每个小镇都有一个鱼龙混杂的地方,流氓、赌徒、盗窃犯、鳏夫、老师、学生、居家男人都热衷去这里。这里是流浪汉的落脚处,是孤独者抱团取暖的地方,是青年学生的性启蒙场所,是被欺凌人的“和平饭店”。《白色毡靴》中姚三的钉鞋铺就是这样一个地方。

写《白色毡靴》源于二〇一七年的一次投票,有几个人到处打招呼,然后当选代表。单位上的领导基本上也都去参加了大会,平时忙碌的我闲暇下来,便想集中时间写篇小说。写什么呢?想到这次投票,再引申一下,人怎样行使自己的权利。这几年,随着网络和微信的普及,网上和手机投票突然流行起来,许多评奖、评优都要通过网上投票。用意是好的,希望参与的人多一些,更加公平正义一些,然而据我所知,给某部参选作品投票,大部分人都是投自己朋友和熟人的票。人们既不读别人的作品,甚至连自己朋友和熟人的也不读;给某位孩子投票,更是既不熟悉要投票的孩子,也不熟悉其他孩子,只是给孩子父母亲卖个面子。投完票,还要在微信群里@对方一下,或者截屏告知。这和公平正义不仅无关,还是相悖的。平时口口声声要追求公平正义,然而一旦轮到自己行使权利时,便忘记了追求和使命担当。

再往下想,许多圈子生态不好,基本上都是被这个生态中的人搞坏的,他们不尊重自己的行业规则,不去维护行业的尊严,这个行业便越来越被人瞧不起。反过来讲,一个行业要想得到别人的尊重,除了这个行业对社会有意义,还必须行业中的每一个人都认真对待它、细心呵护它。

有了诸多想法,便准备动手。自从六七岁识得字,几乎每天读书,现在每写一部作品,就会涌现出前辈的许多做法,这部也不例外,最先涌入脑海的是高尔斯华绥的《品质》,因为他写的也是一位钉鞋匠。然后是艾·辛格的《傻瓜吉姆佩尔》,喜欢这个心地淳朴的“傻”男人。还有海明威的《老人与海》,失败了的桑迪亚哥是真的英雄。当然还有狄更斯,他笔下那些平凡卑微善良的人一直给我力量。我希望笔下的人物有他们的诸多特点。

当开始写时,我又忘记了这一切,仿佛回到童年,回到那个散发着烟熏味儿的昏暗钉鞋铺,我仿佛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去姚三钉鞋铺的时刻,坐到矮凳子上看他钉鞋,八十年代末和九十年代的时光活了起来。其实那个时候我正在读中学,但我刻意让小说中“我”从小学开始,使小说中的几个转折点因为考重点,离家读书变得意义更加重大。

没有单纯讲姚三的发展,而是通过讲“我”的成长,展现姚三的故事,也可以说两个人在同时成长,但“我”的成长也是姚三成长的一部分,因为他在“我”被老师冤枉,极有可能滑向另一条路时,引导了我。为了匹配时代,小说中出现人们集中谈论性、斗殴、港片、张海迪、民办教师、汉城奥运会、温州人、北京亚运会等,有些成为小说的背景,有些成为小说的情节。通过这篇小说,可以看出那个年代小镇的发展,也可以看出中国经济的发展。

小说中有些很小的核,不仔细读,也许会忽略过去,但为了自然,没有刻意去扩散,细心的读者会发现。几次的转折点出现对抗,早期写作的我可能通过暴力手段极端化来解决,这次却用爱和正义来解决,说实话,这样写比较难,但庆幸通过不断修改,找到了一条合理的“路”,于是理想中的姚三形象自然鲜活起来。“白色毡靴”作为小说的题目,有象征意味,虽然随着姚三的离世,被他侄子在坟前一把火烧了,但最后城市里流行起雪地靴,质地好的和姚三的毡靴很相似。美好的事物可能不适应时代,容易被毁去,但它终究是好的。

这篇小说经过一年多时间发表出来之后,正好刚过新年。临近旧历年底,许多刊物轰轰烈烈搞排行榜,微信投票很是热闹,想起姚三的落寞,更加觉得白色毡靴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