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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作家协会主管

周嘉宁:写作焦虑症

来源:《iWeekly 》 | 周嘉宁  2018年12月29日08:14

我有一位常常会在专栏文章里提及的好朋友,我们有相同的作者身份,并且患有程度估计也不会差很多的写作焦虑症。她今晚在豆瓣上说,“我发现自己亟需要克服的不是拖延症,而是焦虑症……”

我们患有差不多程度的写作焦虑症(或许她比我程度更重些?)。去年冬天,我俩一起去了清迈,我可真不喜欢那个鬼地方呀,反正我们第一天在太阳下徒步了整个下午以后,后面的几天基本就都待在酒店里面。而我们在酒店泳池旁边,餐馆里,以及开足空调的床上,大部分时间在讨论的话题并不是八卦…我们花了很小一丁点儿时间把八卦讨论完了,就开始漫天讨论起写作,那种津津有味和惊心动魄真是骑大象不能比拟的呀。事后想想,真是不可思议啊,因为甚至连那一丁点儿的八卦,也都被整理出可以发展成情节的线索来。

那次旅途的结尾,我们都怀着一种诡异的归心似箭,途中景色再美却也毫无意义这种事情,真是以前没有碰到过的。二十多岁的时候明明丝毫不留情地荒废过大把光阴,现在却变得不可理解得自律。这种转变究竟是怎么形成的,心里只能暗暗希望说,但愿这是所谓职业性的第一步(或者是因为上升星座终于变成了土相?)。

把这种事情拿出来说其实多少显得有些傻逼,男作家们可能不会这样。为什么大部分的男作家都有一种我们所不理解的强烈的自信(啊反正我见过的大部分都是,只有一个例外……),有些人甚至能把自己过去写过的小说放在嘴边不断说起,说得次数多了就好像也成了……经典……似的。不过这种自我麻痹大概真的是有效的,反正很少见他们哀惋时间流逝,他们表现得强硬,一往无前,并且面前铺陈着康庄大道。

自信明显是抗焦虑的一贴良药,用朋友的话来说,“我每时每刻每句话都在自我怀疑和绝望中。”不过男作家们天生的骄傲感大概也多少是种与性别相关的掩饰,谁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不过后来也与其他领域做创作的女性交谈过这个问题,在任何一个创作领域里,无畏的自信果然都是很重要的,行而上的东西,要细究意义有时候真的显得太煞笔了。

“我们到底是怎么了!”有一天朋友问我。是啊,物质与生活的一切都显得非常多余,而精神生活本身又完全不能自给自足。生活的多种可能性基本已经都被毁灭了,难道从此就不能再放心地玩了嘛?“如果写不出好小说,就觉得一切都是多余的”,这种念头究竟是一个写作初学者才有的念头,还是将纠缠作家们一生啊……怎这样的问题到底有没有记者问过那些已经老得快要写不动的作家们啊,究竟是到了一个境界,还是到了一个年纪,心中大火燎原般的焦虑才会消逝呢,还是说这根本就是一个无法解决的问题以及一种永久的自我折磨。

也难怪看《巴黎评论》时,海明威的那个章节,我记得最清楚的永远是,海明威把每天写小说的字数写在墙上,如果今天出去钓鱼写少了,那么第二天就再补上。这个细节有种安慰人心的效果,也不知道到底是出于什么。

“每一个日子都是艰难的。如果你什么都不写,它将会愈发艰难。是的,如果你什么都写不出来,情况就会如此。重要的是,你得寻找足够的希望来打发日子;因此,如果你读到的某本书或者某页文章还不错,就要让自己乐在其中,找到幸福,哪怕只有一天也好。”这是奥尔罕·帕慕克说的,这段话同样也有安慰人心的效果,所以让我引述在这儿,宽慰焦虑者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