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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文学》2018年第12期|陈新:一棵古树的涅槃

来源:《北京文学》2018年第12期 | 陈新  2018年12月26日08:28

作者简介

陈新,四川省南充市嘉陵区大通镇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国家重特大题材报告文学特聘作家,成都文学院签约作家,既写小说、散文、报告文学,也编剧。擅写国家重大题材,在我国科技领域“可上九天揽月”之中国探月工程方面,“可下五洋捉鳖”之“蛟龙”号深潜器进行深海探索工程方面,都书写了全国第一部长篇报告文学作品。

在《人民文学》《北京文学》《中国作家》《青年文学》《儿童文学》《萌芽》《人民日报》《光明日报》等报刊发表各类作品300多万字。

曾荣获中华优秀出版物奖、《北京文学》奖、浩然文学奖一等奖、《儿童文学》金近奖、《人民文学》散文大赛奖等各种奖项几十次。

以本版书形式出版长篇小说、长篇报告文学、散文集《镜像》《嫦娥揽月》《蛟龙逐梦》《爸,我爱你!》《感动孩子的真爱故事》《探海蛟龙》《每个孩子都是天才》等。

曾在《北京文学》杂志发表报告文学《探海蛟龙》《嫦娥揽月》,中篇小说《由浅入深的寂寥》,以及散文《植满时间的疼痛》《时间的味道》等作品。

 

一棵树死了,死得令人疑惑,令人唏嘘,令人扼腕。

它默默往生极乐,却是为成就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故土,为成就一方钟灵毓秀的山水,它的死,既是一种涅槃,更是一种伟大。

是的,它不是一棵普通的树。它见证过天地间无数晨昏接踵日月更迭,见证过人世里太多酸甜苦辣悲欢离合。

它是一棵有着1300年树龄的古树。

本来,我是怀着景仰之心跋山涉水去拜望它的。然而到了近前才发现,传说中声名赫赫的伟岸、想象中枝繁叶茂的盛景,遍寻不见,荡然无存。如今的它早已是枯树一棵,历尽沧桑的枝干上堆满了颓败与斑驳。

我的心境既木然,又肃杀,感慨良多,甚至有一种颇虚此行的后悔。

然而,就在我欲抽身离开之时,听了乡人的一番哀婉而又精彩的讲述后,内心又猛然有了一种莫名却又将信将疑的感动。

这些都是真的吗?我用手机查证了起来。

是真的!不!不仅是感动,甚至该敬仰!

向峨乡,真的不出名。

我是说之前。

向峨系四川省都江堰市所辖乡,位于都江堰市境东北部,因场处二峨山东麓,故得此名。该乡地处高山与丘陵过渡地带,东西横距10.7公里,南北纵距12.2公里,幅员59.1平方公里,耕地面积23800余亩。最高峰二峨岭海拔1804米,最低处莲花湖海拔712米。

在辽阔的中国版图上,披着翠绿绸衣的向峨,实在是并无太多特色被人记住。

不过,向峨乡曾经却以悲壮的方式,在全国被提及。

这事,每当我想起,便会又一次泪湿双眸。

“公元2008年5月12日,天灾降临人间,毁我向峨,毁我美丽校园,夺我近400师生生命。昔日辛勤学子,未来国家栋梁,就这样悄然离去。群山低首,江河垂泪,万物呜咽。”

“钱福波哟——”

一个悲号的声音惊恸人心。

面对地震后去了天国的他的遗体,父亲这肝肠寸断的喊声过后,人们发现已经死去5天的钱福波的鼻血突然间流了出来。

希望自己所教的学生都成为大学生。这是向峨中学乡村老师钱福波的梦想。为了这个梦想,家在都江堰胥家镇的他,2000年从邛崃师范学校毕业后,本来可以去胥家镇上班的,却申请来到向峨乡。原因只有一个,向峨乡更偏远、更贫穷,经济水平在都江堰市属中下水平。

钱福波教初中一年级数学,所教班级数学会考成绩在都江堰市名列前茅。钱福波回胥家镇的时候很少,坚持住校的原因是想更好地工作。

地震来时,正在课室里改学生作业的钱福波,跟他的学生们一起被坍塌的楼房埋住了,直到16日,他的遗体才被找到。人们首先认出了他的鞋子,因为“他那双运动鞋穿了很久了”。而在现场等了整整5天的钱福波的父亲面对遗体,却坚持说这遗体不是钱福波。

自己的孩子自己当然认得,即便他已经与自己阴阳两隔。老人不是老眼昏花,而是不肯相信也不能接受眼前严酷的事实。但老人却又最终情难自抑,撕心裂肺地惊叫般悲鸣了一声:

“钱福波哟——”

这时,人们看到,死者钱福波的鼻血突然间流了出来……而他的父亲,也一下子缓不过气来,哭得晕了过去。

那一天,现场一共挖出303具遗体,登记钱福波时的数字是第301号。

2008年5月20日,是周浩15岁的生日。

周俊、袁贤如夫妇第一次给儿子、向峨中学学生周浩买生日礼物。2008年5月11日上午,袁贤如把给儿子买的生日礼物——一件白衬衫交给儿子。周浩很高兴,马上进房试衣。后来又把衣服脱掉,对妈妈说:“等到生日那天再穿吧,这么好的衣服,我现在还舍不得穿。”

这天是星期天,为感恩父母给自己所买的生日礼物,周浩特地下厨,为父母炒了一个四季豆炒肉、一个空心菜。

但周俊、袁贤如夫妇万万没想到,儿子周浩舍不得穿的那件新白衬衣,永远也没有机会穿了……

向峨中学全校学生420人,地震中327名学生遇难;教职工30多人死了16人。整个向峨乡人口1.6万人,地震中死亡人数是439人,光孩子就占了死亡人数的四分之三。

肝肠寸断,眼泪流成河。

倒塌的教学楼对面,是刚刚建起的三层高的宿舍楼。准备下半年启用,但很多孩子却再也不能体验住进新宿舍的快乐了……

被眼泪浸泡的报纸新闻,被触目惊心的电视画面,以及来自全国各地的爱心援助,让我记住了向峨乡,记住了都江堰还有这么一个风景优美,又遭受撕裂之殇惨烈之痛的地方。

向峨当然是美好的。

它曾经的声名式微,名不见经传,原因不是它不美丽,环境不可谓没特色。而是它小家碧玉般的婉约灵秀,被清峻和美而又幽独天下的青城山,以及名气如滔滔江水般波澜壮阔的都江堰给遮挡了。

高山不语,尽管高山已然彻悟且心急如焚,高山却又无法践行海枯石烂的壮举。但此时,另有一位高士却已然在默默中做出了自己的选择,它要以自己飞升的方式,来成就生它养它,并不离不弃已然千年的故土,将相依相偎演绎成刻骨铭心的乡愁。

这位高士就是千年青冈。

《向峨乡志》载:“位于向峨乡棋盘村一组,有一棵树龄超过1350年,树高21米,胸径1.2米,树冠东西21米、南北11米的向峨古大青冈栎树。2006年3月13日被评为成都市十大千年树王之一,并挂上‘向峨古青冈树之一’的牌子。”文末,如此评议“评为千年树王当之无愧。”

乡志外的向峨青冈,生长在棋盘村一组一块农田中间。树下的小土包比周围农田高出约五六米,树干下方,还用石头围起了厚厚的石墩。树干上围着一圈红色绸缎,还挂着千年树王特有的竹质“身份证”,上书:“十大千年树王,编号:10号。山毛榉科,栎属。”树干上部,则挂着一个由都江堰市人民政府于2011年11月颁发的古树名木特有铭牌。

“苍劲、清奇的虬枝昭示着生命的艰辛和顽强;1300多年的风风雨雨,磨灭不了对光的追求与高的向往。”

曾经,这棵青冈树枝繁叶茂,荫盖30多平方米,树根凸露,村民们常坐于鼓凸的树根之上聊天乘凉,若孩童坐于成人的手腿臂股一般。

年过六旬的董宗洪在棋盘村土生土长。对董宗洪来说,千年青冈是他人生最深的记忆。在他小的时候,千年青冈枝繁叶茂,如伞冠盖。倘是夏天,吃过中饭他就会与小伙伴们直奔树下玩游戏,因为树下凉快得很;偶尔也会与小伙伴爬上树干,在繁茂的树枝间寻鸟窝,掏鸟蛋,甚至逮小鸟来喂养。

查阅资料,青冈的简介如下:青冈为壳斗科常绿乔木,幼树稍耐阴,大树喜光,为中性喜光树种;树皮平滑不裂;小枝青褐色,无棱,幼时有毛,后脱落;叶长椭圆形或倒卵状长椭圆形,长6-13cm,先端渐尖,基部广楔形,边缘上半部有梳齿,中部以下全缘,背面灰绿色,有平伏毛,侧脉8-12对,叶柄长1-2.5cm,总苞单生活2-3个集生,杯状,鳞片结合成5-8条环带。坚果卵形或近球形,无毛。花期4-5月开黄绿色花,花单性,雌雄同株,雄花柔荑花序,细长下垂;果坚卵形或椭圆形,生于杯状壳斗中,十月成熟……

青冈树适应性强,对土壤要求不严,可谓无欲无求;幼年生长较慢,5年后生长稍快,可谓与世无争;萌芽力强,耐修剪,深根性,可防风、防火,可谓坚强而担当。

虽然董宗洪早已当了爷爷,但在古青冈面前,他自知不过是一个小小孩而已。因为他小时候常听爷爷讲,这棵青冈树还在他爷爷的爷爷小的时候,就差不多有这么高、这么壮了。自他来到人世,转眼又过去了60多年,他就没见青冈树怎么生长过。

但遗憾的是,对一棵树来说,没有生长,就意味着死亡。

这是一个可怕的逻辑,却又是一个不变的定律。

2013年暮春,一场雷雨过后,向峨乡棋盘村一组的村民发现,他们心中自豪所在的古青冈遭到了雷击,青冈树的主干被击断了。

古青冈命运多舛,从上世纪70年代起,日子便过得越来越艰难。不过,棋盘村一组的村民在享受着它的福荫之时,也时时没敢忘记它的馈赠。有一年夏天,雷电劈伤了古树的枝丫,一大截枝丫应声掉地,村人用它做了刨子和菜板儿。

2005年,古青冈再遭雷劈,这次劈得很严重,看上去萎靡不振,命悬一线。村民们为了救它,你一毛、我一块地捐钱,并最终凑了800元,然后从远处拉来肥土,填在其脚根处,希望它能够度过劫难,重焕生机。

在村人爱心护佑下,古青冈还真活了下来。

棋盘村一组村民的记忆中,这已不是古青冈第一次遭雷击了。一年又一年,千百年来,古青冈树身已经伤痕累累,5米以上的枝丫全部被雷劈过,折断的枝丫也都朽了、空了。

在打击中成长,本是古青冈一种不屈抗争昂扬向上的精神,它的这种精神也被向峨乡百姓崇拜地因袭。5·12地震带给这方水土人亡人伤,撕心裂肺,肝肠寸断,泪雨纷飞……灾难是那么惨烈,跌倒的向峨人民不也跟跌倒的千年青冈一样,在擦干眼泪后重新挺立,开始了蓬勃的生命吗?

但这一次的打击似乎狠了一点——古青冈被雷击中的是主干。

自此,千年古青冈长势衰弱,似乎元气大伤。

初夏回来了,走到了老朋友千年古青冈的身边,刻意驻留,并找寻着它乘势勃发的影子。

但是热情的夏,一束束和煦的光辉,只唤醒了向峨乡山山水水的翠绿,和远远近近慕名前来观光的游人,再没有了千年青冈往昔盎然婆娑的美好。

几只鸟,也像夏晖一般热情,它们跳跃在青冈皱纹叠加青苔斑驳的树枝上,叽叽喳喳地呼唤曾经的庇护,传递着感恩的情怀和茂盛的期待。

然而,岁月静好,此时,古青冈却依然无动于衷。

太反常了!

棋盘村村民警觉了、紧张了、心痛了。

多少双合十的手平齐地举到村人的胸口,或高举到与头顶一级,如同朝佛般立于古青冈面前祈祷,满脸是婆娑的泪珠和不折不扣的虔诚。

然而,阳光如旧,此时,古青冈却始终铁石心肠。

“青冈古树长了1350多年,都江堰老老少少几代人都知道,要是就这么死了太可惜了。希望林业专家出手,救救这棵千年古树!”

祈祷无果,棋盘村村民一个个带泪的求助电话打给了成都的媒体热线。

向峨青冈是成都市十大千年古树中唯一一棵青冈树。这个电话,撞痛了媒体敏感的神经,这件事情非同小可。

“救救千年树王!”媒体向社会发出了同样的呼喊!

成都媒体素以人文及情怀关注傲然全国。即便对一棵生长于僻远地界的树。

媒体的报道犹如扩音器,将向峨乡棋盘村村民哀求的音量扩大了数十万倍。

媒体有温度有湿度触碰柔软内心的报道,打动了万千读者,不少读者纷纷给媒体打电话,对生命垂危的向峨古青冈表达关心,并献计、献策、捐钱、捐物。

“补水最重要。”

“老树要发芽,关键还得生根,我愿为老树捐一桶生根剂。”

“我推荐一种植物稀释液,全营养、抗病害,如果需要,请联系我。”

“从照片上看,这棵古青冈树去年应该还发了叶子的,至少有半边是活的。”

“树龄这么长的古树,只要有1/2甚至1/3的树干是活的,就能救活。如果给它的顶端灌水,同时,把树根刨开,用塑料袋装好营养液,把树的须根泡入营养液内,或许能救活它。”

……

热心的读者中有从事古树复壮近十年的林业专家,有售卖农资产品的善心店主,有专业的植保技术团队,还有在青冈树下长大的农技师傅……

最令人感动的是,杭州还有一位读者在电话中表示,愿提供重金奖励,为古树寻觅回春妙手。

四川农业大学林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朱天辉也表示,自己愿意担任古树紧急救治小组的组长。作为四川省学术和技术带头人、四川省林业拔尖人才的朱天辉,在林木病害及生物防治、资源微生物等领域颇有建树,也曾多次参与省内外古树救治和复壮。2000年,南京总统府一棵被南京市园林局评定为古树名木受到保护的雪松开始枯萎,江苏省广邀林业专家为其会诊,朱天辉是成都受邀的两位专家之一。

于是,在众多热心人的集体倡议下,媒体报道的当天下午,一个古树紧急救治小组迅速组建起来,并于第二日奔赴向峨乡,用保鲜的爱,浇灌古青冈。

古树的救治复壮大概分为地上和地下两个部分。其中地上部分包括病虫害防治和树皮修复。相对来说,地上部分的工作简单得多,最难做的就是根系修复。因为上千年的老树,再生能力很弱,就像给一个危重的老人做大手术,任何工序都需慎之又慎。

然而,无论是刨去树根部分的表层土壤寻找根系,还是仔细观察枝条和树干,紧急救治小组的各位专家都未能发现古青冈的“生命体征”。

令人扼腕的结论,又一次让多少人悲伤失眠,并泪湿双眸。

不过,作古前的千年青冈或许另有想法。

桃源幽僻,与世无争,树的生命可以很长。

但与贪欲的人类共处,它们中的绝大多数都没能寿终正寝。

身处人丛,却又自然生、自然长,成活1350多岁,这是因为爱,因为被人类尊重、爱戴的结果。人非草木,谁敢断言,向峨青冈没有韬光自知的感恩之心?

在向峨乡,不少老人认为这棵青冈树有消灾祛病的能力,曾经有很多外地人开着车来看它,还有人在树上系红绳许愿。

不知道这是一种迷信,还是一种“敬老”,或者尊重。

古青冈是否真有神力,无法求证。

但我相信,岁月的积淀,以及葳蕤的存在,应该是能让人有所寄托,给人疗愁的。

有意思的是,关于古青冈有着某方面神力的事,还真有先例。

有资料载,在安徽省和县境内的山上,有一棵青冈树能“预报”当年旱涝等气象信息,被当地百姓誉为“气象树”。

此树高10多米,树干要3个小孩手拉手才能合抱,树冠荫蔽100多平方米的地面,树龄已经400多年。有意思的是,经过多年观察,人们发现,这棵树发芽的迟早和树叶的疏密,能预知当年是旱还是涝。

假如,此青冈树在谷雨前发芽,芽多叶茂,这一年雨水就多;青冈树按时令发芽,树叶有疏有密,这一年大致风调雨顺;青冈树谷雨后才发芽,树叶又少又稀,这年必有旱情。

比如1934年,此青冈树在谷雨后才慢吞吞地发芽,这一年果然发生了特大干旱。

转眼20年过去了,时间行进到了1954年,这棵青冈树发芽却提前了不少,而且树叶茂盛,果然当年当地发了大水。

一桩桩一件件印证了“气象预报”的准确性,因而当地一些老百姓,把这棵树奉为“神树”。

这棵树为什么能预报当年旱涝情况呢?当时有不少人研究,却最终未果。

不过,青冈能预报天气,并非迷信,而是有科学根据的。

关于青冈,《中国植物志》第22卷里是这样描述的:“青冈为亚热带树种,生于海拔60~2600米的山坡或沟谷,组成常绿阔叶林或常绿阔叶与落叶,阔叶混交林。

“青冈对气候条件反应敏感,是由叶中所含叶绿素和花青素比值多少决定的。在长期干旱之后,即将下雨之前,遇上强光闷热天,叶绿素合成受阻,使花青素在叶片中占优势,叶片逐渐变成红色。有些地方的群众根据平时对青冈树的观察,得出了经验:当树叶变红时,这个地区在一两天内会下大雨。雨过天晴,树叶又呈深绿色。

“农民就根据这个信息,预报气象,安排农活。”

由此看来,青冈,其实是知恩图报的。

关于青冈报恩人类,被人类尊崇的现象,其实不是巧合,而是人与自然和睦相处,甚至是相扶相携的表现吧。

人类抢救古青冈这棵老树,也不仅只是单纯为这棵树,而是珍惜一份阴凉的爱,一份铭记于心的乡愁;我们感恩一棵树给我们的美好,也是感恩大自然的恩赐,感恩我们自己生命的美好。

1350多岁的向峨古青冈,在它成长的过程中,经历了唐宋元明清、民国以至今,谁能说这么长的时间之内,一代又一代人在它的视野里生生息息,它就没有或明或暗地向人类预报过能够决定是否丰年和泰安的天气?即便这一代又一代人没有读懂它的爱心密码,那也不能说它就没有这么有心、这么有爱,也不能说它就是自作多情。

又或许,向峨古青冈的往生,是为了成就爱、展示爱吧。

广大善心人士捐钱、捐物,尤其是向峨乡人为它捐钱、捐物,并牵肠挂肚它的生与死,就是爱的潮涌。非然,在1350多年的历史长河中,经历过无数次风吹雨打、一次次地震雷击,却依然傲然挺立,蓬勃盎然,它怎么可以这么脆弱,这么容易就蓦然死掉?

一棵树死了,死得令人疑惑,令人唏嘘,令人扼腕。

当然,它默默往生极乐,还有可能是在为成就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故土。

因为惨绝人寰的5.12地震以来,它见证了向峨刚强挺立的不屈精神,见证了向峨人哪怕是对一棵树的温暖与爱心,见证了向峨乡擦干泪后的阔步前进与宏图发展。

昔日疮痍的故土,又重新秀洁了起来,明丽了起来,归真了起来。

向峨乡的风景名胜也依然美好,甚至更加美好。

仅以莲花湖为例,便能让人醉度人生闲暇,宛然仙境神游。

莲花湖由七条形态各异的支流汇集而成,是一处集险、灵、秀、幽、妙之韵,不可多得的风水宝地,湖名得益于湖区一莲花洞。每逢雨季,此洞波旋浪转,犹若圣人金口,不与恶俱,言语之间莲花朵朵。

莲花湖胜景最是盛夏时节,田田莲叶连碧天,百亩莲花竞争艳。抑或乘船漫游,泛舟波心,荡涤身心污浊;抑或湖畔慢行,尽赏濯清涟而不妖的高洁,沉醉于一幅幅泼墨山水之间,亦也意趣流连。

而且,湖区景致还不止于司空见惯的莲与湖,以及鳜鱼锦鲤等湖生游鱼水族、白鹤野鸭等高蹈水鸟;还有别具特色的犀牛山、月耳岩、五虎山等12处景点;还有摩崖石刻、锅圈岩等古迹。

雍容山水,同碧林波,或玩或赏,都能让人各得其所。

还有茶溪谷,这一叶生长于向峨乡石碑社区的美丽风景。在这里,有一种身在桃源梦幻之感。在饕餮负氧离子的同时,尽可以去却红尘纷扰,醉心绿色翻飞那诗意的舞蹈。采茶炒茶泡茶品茶感受茶文化,就像一介素朴茶农,与天长地久而又与世无争的山水为伍,饮天地之悠然,吸醍醐之惬意。

……

在爱心的护理,以及自强的生长下,向峨已然走过伤痛,重新崛起。康复后的向峨,不仅秀美如初,亦如凤凰重生,光彩卓然。

如今,向峨已被誉为“猕猴桃风情小镇”,是全球独一无二的猕猴桃主题小镇,全镇有1.8万亩猕猴桃种植基地。

当然,醉美的不仅是甜美可口的猕猴桃。醉美的还是猕猴桃丛林织就的风景,向峨山水天然幽邃的气质,还有如千年青冈那种打击中不屈成长的精神,以及映画般诱人的新农村的无限魅力。

一棵古树的弥留,引发如此强烈的反响。

向峨百姓如潮的爱心涌向它、拯救它,就如同拯救一种信仰、一种恩情,一种多舛却又顽强的信念,一种如青山绿水般纯净的美好……

细细一想,向峨古青冈的往生,又何尝不是一种用心良苦的涅槃?

它的向死而生,引发以爱为主题的广泛关注,何尝没有成就向峨千百年来被青城山、被都江堰遮掩掉的声名,和那世之膜拜不折不挠不辍前行的励志精神?

向峨,爱它,因为痛;爱它,也因为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