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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满航近作印象:随物赋形,不拘一格

来源:《十月》 | 高 璟  2018年12月09日00:28

初识高满航,是因为他的短篇小说《重生》。在这篇叙事浓度极高的小说中,作家采用梦境与现实相互交织辉映的手法展现了一个小镇青年和他的几个伙伴的成长与蜕变。青春期荷尔蒙在体内的奔突,来自遥远的外部世界的不尽诱惑,促使他们各自选择了不同的人生道路,或者也可以说是作家本人为他们设计了不同的人生可能性。作家坦言,这种在虚实之间往来穿梭的叙事手法是向大师博尔赫斯的一种致敬,不过,我个人从中又另外读到了类似于朱天文《风柜来的人》的那种充满青涩的成长回忆。当然,这篇小说区别于其他作品的最为明显的特色,当属它无处不在的“军旅”标签。作家借助曲折迂回、往返穿插的梦境碎片,让文中的“我”一次次置身于纵贯千年的那些著名战事中,经受着灵与肉的一轮又一轮惨烈考验,读来令人心惊。

这样既有灵动之感又有阳刚之气的小说确实不多见,当我们简单考证一下作家的履历,就会发现这种风格特质的来源,因为他既是早年的新概念作文大赛赢家,又是一名创作成果丰硕的资深军旅作家。而在我看来,在累积了多年的军旅文学创作实践经验之后,2018年的高满航正在大踏步地走向更为开阔的文学天地,《野草》2018年第1期刊发的《七十八座车站抵到的远方》,《十月》刊发的《七日之约》,以及《残暴数学史》《巨人殇》《变形镜》《天地间》都是高满航正在打开新局面的力证。当然,在这些作品当中,我们还是或多或少可以触摸得到多年军旅生涯在作家内心留下的深刻烙印,但毋庸置疑,它们已经无法用军旅题材这个简单的标签来归类了。

刚刚我们提到的短篇小说《重生》,关注点在少年之间的友谊和青春期的酷烈成长,写法上大胆出新,汪洋恣肆;而《残暴数学史》则以散文化的笔调,书写了一个正在远离故土的青年人对故乡的种种认知,写法上更像是对陕西传统文脉的一种赓续;而《巨人殇》《变形镜》《天地间》更加令人惊艳,对现实的针砭、对世情的描摹、对人性的探究都蕴藏在类似于“聊斋体”的白描式文言文当中,剑走偏锋的起承转合之间,满含警言劝世的良苦用心。

如果从细部来分析,《残暴数学史》中最可贵的是作家通过对村庄史的一再追溯,结合对现实的观察,构建了一套自己的认知逻辑——地上村庄与地下村庄的对称映射。这一理论准确揭示出了乡土伦理的核心所在。而在文中,作家对于乡村文明的凋零也有着自己独到的发现与思考。因此,我们可以用“贵在思辨”四个字对本文做一个简单的概括。而《巨人殇》《变形镜》《天地间》则可以用“文质俱佳,耐人寻味”八个字来概括。在当下青年作家的写作越来越向西方化的叙述句式靠拢的时候,高满航却为我们展现出了他在讲述中国故事方面的过人实力。《天地间》大胆想象了中国传统文化当中的六道轮回体系下人与畜命运的变幻;《变形镜》则将龙之子饕餮与现实当中的贪官作了形象类比,并从医者仁心的角度给当下的“贪症”开了良方;《巨人殇》的主题最为复杂深刻,也最发人深省,留待各位读者做出自己的解读。

“东坡随物赋形,信笔挥洒,不拘一格。”清代赵翼曾这样评价苏轼的艺术成就。的确,作为一代文豪,东坡先生给我们留下了无数风格迥异,各具神采的名篇佳作。高满航作为一位80后作家,他所展现出的也是一种既深邃理智,又无拘无束的创作姿态。目前我们所能读到的他的这些小说近作,都有着迥然各异的风格,他是在不断尝试,也是在不断突破,而可喜的是这种尝试与突破都给我们带来了新鲜的阅读体验,让我们看到了这位“文学新人”蓬勃的创作活力。“常行于所当行,常止于不可不止,如是而已矣!其他,虽吾亦不能知也。”苏轼在他的一篇“创作谈”中不无谦虚地分享了自己的创作感悟。而他所“不能知”的那部分,应当就是“才气”了。高满航的小说,就给人以这样的感受,行止自如之外的那些妙不可言,也当是他文学才华的自然流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