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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作家协会主管

我的一天和我们的文学

来源:文艺报 | 徐广慧  2018年12月05日09:01

这次坐的是普通列车,等着检票时,我找了个座位,从背包里拿出随身携带的小说集。闯入我视线的小说是冰岛作家拉克司奈斯《青鱼》。这篇小说语言劲道,画面感强,我很快着迷了。开始检票了,我刚好读完第一章。上到火车上继续读。周围人声糟杂,为了能准确捕捉每一字,我就把声带震动调成跟周围人一样的频率。读完,我拿出笔记本,以坐在我对面的一个女人和两个小孩儿为观察对象写了一篇观察日记。写完我就我的观察点与他们交谈,检验我的观察力和文字表达力是否准确。

列车到站晚点了,但我们聊天的时间却更充足了。我爱人早已在车站等我了。回到家,我一边吃饭一边看起了电影。什么美女和野兽,其实单从名字上看,我不是太喜欢这个电影。看完开头后,果然不怎么样,但是我对自己说一定要看下去。作为一个作家,我看电影当然不是看热闹,而是看它的主题挖掘、谋篇布局以及人物语言,一部电影看完,我要总结出它好在哪里,不好在哪里,既然这部电影不怎么样,我还是想完整地看完,看看它到底哪里不好。最终的结果是,到后半部分,我实在看不下去了。关掉电视时我突然感到一阵恶心,浑身难受。这一天中所有美好的感觉,就这样被一部糟糕的电影彻底瓦解了。在这之前,我一周要看七八部电影,在这之后,我再没有打开一部电影的勇气了。

一个胡编乱造、没有正能量的文艺作品像地雷,又像毒药,不仅不能给我们的生活带来美的体验,还会伤害我们的生活。

作为作家,我们首先应该明白作家是什么,文学又是什么,如果明白不了这两个问题,我们不可能在文学上走得更高更远。

作家是要靠文字安身立命的。如果文字只是写给自己看的,我想,那不是作家。人类文明几千年至今,应该没有一个从未发表过任何文字就称之为作家的。既然文字写出来印成铅字或发到网上给大众看,就要对大众负责。因而“文以载道”至今都不应该过时。作家不仅应该对大众负责,还应该对他所在的民族和国家负责。

当今的中国是一个国泰民安、繁荣昌盛的时代,同时又是一个迷茫和狂飙突进的时代。这里的迷茫是指信仰上的迷茫,狂飙突进是指欲望上的狂飙突进。也就是说,在当今中国,物质极大丰富,精神却未免显得贫乏。在动物世界,物质是第一位的;在人类世界,精神也是不可或缺的。没有美好的精神,就难以有幸福美妙的人生。

在这样一个时代背景下,以人民为中心,创作出弘扬主旋律、充满正能量的文学作品,成为作家义不容辞的责任。一部作品可以没有正能量,但一部好的作品必须有正能量。

作家——一个手提明灯的人,他给人的生活打上光芒;一个手握画笔的人,他给人的梦想涂上色彩。文学里有光芒,有色彩,有梦,还有路。一部伟大的作品,应该像喷泉一样,喷出智慧与欢愉的水花;应该像花朵一样,不仅能用千姿百态、万紫千红愉悦人的眼睛,还应该能用四散飘溢、不绝如缕的清香熨帖人的心灵。

好作品不是从天而降的,它像喷泉和花朵一样,是根植于土壤的。只有接地气、贴近人民生活的作品,才有可能成为人们所喜闻乐见的好作品。这样,深入生活,扎根人民,就成了一个作家走向成熟的必经之路。脱离现实的想象和创作是不存在的。现实主义的作品经久不衰、光芒万丈,说到底是它不仅关乎历史,顺应时代,又源于现实,体恤人生。

我是搞小说创作的,去年冬天,我住在村子里采风半个月。

怎么采呢?

我用方便面箱子写了一个广告牌:长故事两元,短故事一元,笑话五毛。我把纸牌子挂在电动车上,每天上午哪里有集市就去哪里,在集市上摆摊。下午集市散了,我就走街串巷,一个村一个村地转,去寻找那些等在某一条街上,肯于给我讲故事的人们。我刚开始不好意思吆喝,就在村口把声音录进手机里,到村里就放,叫手机替我喊。今年夏天,我找了一所挨着大运河、座落在村子里的学校,在那里住了40多天,我每天骑着自行车飞越大运河去山东临清的公园里找老人们聊天。

扎根生活,深入人民需要体力,还需要吃苦精神。

摆地集那天,风摇晃着树枝,掀动着人们的头发与衣襟,也一次次将地上的土抓起来,抛向天空。我拽着我那在空中飞舞的头发,左手帮右手,右手帮左手,和风抢夺我的广告牌子。虽然牙关紧闭,我还是吃了一嘴土。人们在风里跑来跑去,没有人愿意停下来给我讲故事,我就扔下摊子跑到对面的家禽市场看那些装在笼子里的大白鹅和小兔子,我缩着脖子跟一个卖鸡的人聊天时,接到了我初中同学打来的电话。同学说听说我在老家采风要犒劳我一顿。我骑着车子赶到县城的饭店,一进门站在镜子前才发现自己满头满脸浑身上下都是土,我的黑色的翻毛皮鞋前面磨出一个口子都露出了脚趾头,我竟然浑然不知。我的电动车没电了,挂在车把上的牌子也被风撕烂了。我想,我那时一定像个叫花子一样。我在水管前把自己冲洗了一番,走进暖哄哄的摆满一桌子美味佳肴的雅间,我很不适应,脸又胀又烫,痒得不行,这才知道我的脸已经冻了。

夏天采风时,尽管抹了不少防晒霜,我的脸和胳膊还是晒成了黑煤球。有一次我上午去聊天,下午瘫在床上突然起不来了,浑身没有一点儿力气,也不想吃饭。就这样躺了一天半没有出门,后来去医务室才知道中暑了。喝了两瓶藿香正气水后我又有了精神。我骑着自行车走在临清大街上,仿佛走在一个大熔炉里,头被晒得非常疼,仿佛被一根根带火的箭刺穿,马上要开裂了。给我讲故事的叔叔大爷们没有来。广场上空荡荡的,水泥地仿佛被烤化了,在我的眼前流动起来。我推着自行车拼命往有房子的地方跑,不顾一切地钻进一个有空调的照相馆,给我的头降了降温。

我说这些不是叫苦,而是说,深入生活,扎根人民,吃苦是客观存在的。但是这样的日子,每一天都是刻骨铭心的。

在釆访过程中,我录了音,做了笔记,搜集到大量鲜活的第一手资料。在了解中国农村改革开放40年发展历程的过程中,我不仅获得了宝贵的写作素材,个人的心理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个人的思想和修养真的有了提高,产生出一种想要和祖国和人民对接的野心和担当精神。

我希望自己是个作家又像个作家。如果我的作品不是太阳不是月亮不是星星,我希望它是一个萤火虫。当人们把它捧在手心里的时候,能够看到哪怕一丁点儿的光亮。

我们的作品不能给读者添堵,它应该像站在11层电梯口穿着白底蓝花旗袍面带微笑的美丽女孩一样,对从电梯里走出的每一个人说:中午好!餐厅在12楼,请这边走!

最美的花在广阔的原野上,如果今天我们交换一个秘密,我最想和大家交换的就是:一个作家,要写生活,写人民,真的必须要到生活中到人民中去。

“文章千古事,得失寸草心;作家皆殊列,名声岂浪垂”。作家是时代的摆渡人,好的文学作品是照亮人类精神世界的夜明珠。现在,祖国呼唤我们,作家应该用心、用情、用功、创作出无愧于时代、无愧于人民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