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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草原大漠共舞共歌(散文)

来源:文艺报 | 肖亦农  2018年11月06日16:25

今年夏天,我接受了采访撰写有关鄂尔多斯库布其沙漠治理模式文学作品的创作任务,深入到鄂尔多斯沙漠的腹地,去感受沙漠的巨变,聆听治沙人的心声。我在大漠中的林海间穿行,在草浪翻卷的沙漠间徜徉,产生一种梦幻的感觉。多年来,我痴迷上了鄂尔多斯沙漠,为鄂尔多斯沙漠的沧桑巨变折服,书写沙漠已经成为我人生的一部分。作为鄂尔多斯沙漠巨变的记录者,我有这样一种感受:鄂尔多斯人改造着沙漠,同样沙漠也在改造着鄂尔多斯人。在与沙漠拉锯般的苦斗中,人只有与沙漠和谐共生,才能真正做到“绿富同兴”。在半个多世纪的人沙大战中,在艰难的科学的探索中,人们发现,鄂尔多斯沙漠的荒芜与鄂尔多斯人的贫穷成正比,同样,鄂尔多斯人的富裕与鄂尔多斯荒漠化的有效改造成正比。在荒漠化治理中收获文明与富裕,形成了鄂尔多斯人“绿富同兴”的生态观,成功地实践了习近平总书记“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生态思想。鄂尔多斯人常讲的“有钱不往沙里投,富了自己穷子孙”,“治沙不治穷,到头一场空”。这是对沙漠的守望,对草原的畅想,对脚下土地的坚守。于是在鄂尔多斯沙漠里,出现了许多重要的治沙人。他们之中,有的是身价上百亿的大老板,是他们最早将工业化之光和科学思维带进治理荒漠化领域的。

去年,库布其沙漠国际论坛和《联合国防治荒漠化公约》第十三次缔约方大会相继在鄂尔多斯召开。这两个世界生态界的盛会,吸引了全世界的目光。鄂尔多斯沙漠翻天覆地的变化,撞击着我,感动着我,激发着我的创作激情。实际上,我的创作激情是从鄂尔多斯大漠中长出来的,真不是采风采来的。因为我笔下的人物,大多是我的稔熟朋友。我从来就是他们当中的一员,只不过是在荒漠化治理的伟业中有不同的分工罢了。我感谢鄂尔多斯大地给予了我那么多的创作灵感。对一个作家来说,有一片生于斯长于斯的土地就足够你展示文学才华和文学抱负了。

地域写作从来不会影响一个作家对世界整体的思考,关键看你笔耕多精、思路多广、开掘多深,有没有找到你文学生命的根。我佩服巴尔扎克深耕巴黎,敬仰托尔斯泰足不离波良拿小镇而将广袤的俄罗斯托于掌上,喜欢莫言用一支大笔建立的斑驳高密。“用心”是一个沉甸甸的词语,值得作家反复咀嚼。作家用心思考,用心写作,将心交于读者,甚至将自己的血肉与自己生活的土地融为一体,你的心脏随着土地的脉动而跳动,你的喜怒哀乐随着这块土地上人民的生存状态而翻滚起伏,你才会懂得为人民写作的分量,才会懂得构建人类精神世界的文学的神圣与庄严。

我多年来创作的长篇报告文学《毛乌素绿色传奇》《人间神话》《绿色壮歌》,以及近年来发表于《人民日报》《光明日报》上的生态散文《精耕库布其》《致意毛乌素沙漠的最后一座沙山》等,都是我对鄂尔多斯人治理荒漠化进程的忠实记录和对荒漠化治理的生态反思。我的文学创作,正是随着鄂尔多斯大地的巨大变化而不断推进的,正是这种生根大地的非虚构写作,让我感受到土地的翻腾变化。40年的改革开放,让我笔耕不辍,用手中的笔呵护着美丽的鄂尔多斯。正是这种扎根土地的写作,让我不飘不虚,无时不在汲取土地的营养,于是会不知不觉地把自己融入鄂尔多斯大沙漠里。足踩在沙漠上,我想,我就是一粒沙子;身隐在铺天盖地的沙漠绿浪中,我想,我就是一株小草。热爱沙漠,呵护沙漠,已经成为了我生态写作的一部分。在日常生活中,我会为鄂尔多斯沙漠间出现的汪汪碧水高兴得手舞足蹈,惊呼片片湿地又回到了鄂尔多斯沙漠。我也会为不知何人偷偷开的小片荒愤怒得大喊大叫,像是有人触疼了我的神经。多年以来,不管什么样的场合,只要抓住话筒,我便大谈荒漠化治理,一动笔,几下就拐到了草原和沙漠上来。而且,越老越固执,好在我还能从不断变化的草原大漠里汲取营养,以滋润自己的头脑和手中这支秃笔。

我与草原大漠已经纠结了近半个世纪,真正有了绿色意识,那还是40年前,在毛乌素沙漠一个公路养护道班里。那时我还年轻,但我栖身的大漠深处却是地老天荒,到处黄澄澄的,推开门窗就是雄浑起伏的毛乌素沙漠。一夜狂风起,沙子就像雄狮一样扑了过来。几乎每天早上我们都得翻窗出门,用简陋的劳动工具清除堵住我们屋门的积沙。后来,为了防沙,我们修了院墙、大门,并围着院墙种了树,建起了一片片副食基地、小苗圃,还挖了一个小鱼塘。护路人在沙漠中顽强生存下来了,我们养护的沙漠公路保持着通畅。因此,我所在的公路养护道班被交通部命名为“红旗道班”。至今,我还以这个英雄群体为荣,尽管,我只在这里工作了不到一年。我曾以这个沙漠里的道班为背景,创作了中篇小说《灰腾梁》、短篇小说《山风》。这两篇作品都被《小说月报》转载,并被收进多个选本里,成为我早期文学创作的重要作品。但常萦绕在我心头的是40年前我在沙漠里种的一株白杨树。当我把它栽进黄澄澄的沙漠里时,还在它的身上刻了一行字。30年前,我曾陪着我的恩师张守仁先生在一片荒漠里找到过它,那时它已经长得碗口般粗细了,我的刻字还依稀可辨,不禁泪眼婆娑。当时,先生曾对我说,以后创作主题,有可能是生态问题。他这句话我记住了,而且记了几十年。我常想我在毛乌素沙漠里栽活的那株白杨树,现在有老粗了吧?愿我的文学之树像它一样,在大漠草原上茁壮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