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本图画书的亲子阅读探索
来源：文学报 | 唐池子 2018年11月03日09:50
《露娜的鱼》的主题关键词是帮助和寻找。女孩露娜睡不着，发现窗外在空中游荡的鱼，她克服障碍，帮助鱼找到了回家的路。故事的外壳简单至极。而阅读图画书最粗暴的方式，莫过于这种直接的 “故事活剥法”，一把抓住故事的骨架，好像一把逮住了兔子的脖子，把自己扮演成止于表面的阅读捕手。但恕我直言，用这种方法来阅读一本优秀的图画书，实在是奢侈的浪费。
图画书是适于精读深读的，看上去简单的故事和图画，需要父母打开所有阅读直觉，和孩子来一次深度探索之旅。在这本图画书中，从第一页露娜跪在窗台上张望开始，到最后一页她抬头看着飞向月亮的鱼，场景几乎没有改变，也就是说，故事中所有的历险和体验都是露娜的一场想象。一个不想睡觉的孩子，百无聊赖地坐在深夜的窗台上，发现了一条游荡在空中的鱼，对她唱着歌。于是，她展开了一场想象，而想象的线索是鱼嘴里的歌词。当然，直到最后的页面说明，我们才会明白那些歌词是“月亮”一词在多国语言中的表达。于是，我们明白了，为什么露娜会带鱼进寿司店，因为那个店的名字有日语“月亮鱼”的字样。露娜带着鱼来到大海深处，可大海不是鱼的故乡，月光铺展在海面上，大鱼扑进月光的怀抱，第一次笑，眼睛闪光。露娜终于明白，大鱼的故乡是月亮，大鱼也快乐地飞向了月亮。坐在窗台上的小女孩完成了如此完美的想象之旅。和孩子手把手推测故事构思的过程，是不是类似思维双人舞，有点酷？
读到这个层面是不是够了？我们摇了摇头。童心童趣已经读出来了，但是一个好的故事有自己的香气，让阅读的鼻子忘不了。我们还得好好嗅嗅。
我提问，为什么是露娜而不是露西或者米娜遇见这条鱼？
十岁的女儿马上回答，因为露娜就是“月亮”（在意大利语、西班牙语和俄语中，露娜都是月亮的意思）。
一条故乡在月亮的鱼遇见一个叫月亮的女孩！名字的巧合。
试着再发现新线索，露娜和鱼还有没有别的关系？
有。女儿又响亮地回答。他们长得像，你看你看，他们的眼睛！
再也没有比这更棒的回答了。对比一下本书中的眼睛，这个秘密就昭然若揭。书中所有成人的眼睛都是狭长的、昏暗的，满布怀疑揣测的阴影。但是露娜和鱼的眼睛又圆又亮，像两颗水晶的星星，满是期待和想象，满是好奇和梦幻，那是两双多么神似的眼睛！尤其是在深海月下，露娜和鱼的眼中被皎洁的月光铺满，动人的光波荡漾，世界宁静得像一个梦。
他们为什么这么像？我穷追不舍。
因为他们是好朋友呀。
对啊，因为他们心灵相通。成人读不懂孩子，一条鱼却能读懂孩子。一条能在空中自由飞舞的鱼，一条不受水域限制的自由的鱼，一条寻找月亮故乡的鱼。这是一条多么特别的鱼！
问到这里，我突然顿悟，这条特别的鱼最有可能从哪里飞出来，为什么又要飞到月亮那里去。一个叫露娜的女孩，露娜的意思是月亮，她心里有太多对自我、对宇宙的好奇。于是，在一个深夜，她心里飞出了一条寻找故乡的飞鱼，这条鱼带着她的渴盼和想象，飞出了限制重重的现实，一直飞到金黄的月亮故乡。那是一个孩子对美好之境的自我追寻。
所以，这其实是一个表面上在回答“鱼往哪里去”，实际上却又同时在回答“鱼从哪里来”的有趣故事呀！
嗅着这诱人的香气，两个以探索为乐的人，终于满足地轻吁一口气，合上了这个有趣的故事。
（《露娜的鱼》[挪威]丽萨·艾萨托/著绘，李菁菁/译，上海三联书店2018年8月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