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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荫馀堂”走出去在文化传播上带来的思考和启示

来源:文艺报 | 陈履生  2018年10月19日08:45

只有4万人的美国萨勒姆小镇上的迪美博物馆,正在展出与故宫博物院和美国弗利尔-赛克勒艺术博物馆合作的“凤舞紫禁:清代皇后的艺术与生活”特展,其中有200多件来自故宫的书画、龙袍、金银器、珠宝首饰、玉器、御用瓷、家具与佛教文物等,讲述了一个个鲜为人知的宫廷女性的故事,并展现了她们对国事、家事、艺事的影响,是故宫服饰藏品赴美展出规模最大的一次。小镇做大事,不仅是这个相当于中国镇一级博物馆的年度盛事,而且也是中美博物馆界合作交流的又一次重要的展事。当然,就国际博物馆界的现状来看,迪美博物馆也表现出了美国博物馆事业的发展水平以及国家实力。

对于萨勒姆小镇来说,以文化带动旅游,以文化和旅游的结合来推动小镇发展,已经形成了属于萨勒姆的“小镇模式”,而这一模式对于当前中国正热火朝天的小城镇建设,是一个值得借鉴的样板。迪美博物馆是萨勒姆小镇上规模超大的文化综合体,因为它不仅具有相当规模的博物馆单体建筑,而且还包括周边的一些历史建筑,它们既反映了这个小镇的历史,也表现了小镇在今天发展的成就。小镇有如此规模和品格的博物馆是难能可贵的。而迪美博物馆又因为有来自中国古徽州地区的“荫馀堂”而名声大噪。显然,原本在安徽休宁县黄村并不起眼的“荫馀堂”,因为落户迪美博物馆而起死回生,虽然漂洋过海,流落到异域,但受到了美国人民的尊敬,成为迪美博物馆中的一件特别的展品,是需要单独买票才能参观的常设展。

2003年6月21日对外开放的“荫馀堂”的跨国整体搬迁,有一系列的数据可以说明这是一件非常伟大的事:200多年的历史,占地418平方米,有2700块木构件、8500块砖瓦、500个石构件,斥资1.25亿美元,装了19个40呎的货柜,经过8年时间的复建。可以想象从发现到动议中间的交涉,从村开始,如果有一方面卡壳,都不可能实现。拆在异地,建也在异地,其复杂的程度可想而知。然而,更了不起的是资金的筹集。这不是政府行为,对于小镇上的博物馆来说,能够募集到相当于8亿人民币左右的资金也不是谁都能够做到的。由此我想到离洛杉矶一个半小时车程的圣塔安娜市有一座1936年建馆的宝尔博物馆,2007年扩建了用于六年级学生学习中国历史的特别展厅,而此前对此也存在不同的意见。后来,由华裔董事长主持的董事会决议,代表哪个国家的一方最先筹得资金,就建哪个国家的展厅。董事长刘秀枝筹得1500万美元,完成了心愿。而“荫馀堂”的主事者是并非华裔的中国艺术文化部主任白铃安。无疑,关于“荫馀堂”,当年的决策者、资助者、实施者都是功不可没。

迪美博物馆让中国的历史传统和历史建筑在美国获得了特别的尊重。“荫馀堂”有着非常曲折和丰富的故事,今天再去思考还是能够发现一些新的启示。作为迪美博物馆的一个展厅的荫馀堂,矗立在博物馆的一侧,堂堂正正,原汁原味。如今的“荫馀堂”好像是嵌入到主体建筑之中,而从博物馆背面的街道上看,“荫馀堂”又是一座临街建筑,地位显赫。因为它临街而改变了这个小镇的城市景观,突兀地出现了一个来自中国的徽派建筑。好在这里本来就是各种文化的交汇之所,不过,那些建筑都是欧洲风格的,现在多出来一个另类的“荫馀堂”,人们好像也没有特别的反感。

“荫馀堂”在迪美博物馆的地位非常突出,作为该馆的一个重要而特别的参观项目,美国的观众和西方的游客在这里可以看到中国古代建筑文化的深邃,尤其是能够从中认识到徽派民居的风格和基本的格局。而中国的观众在此不仅是陡增自豪感,很多人尤其是那些华侨,在这里也是补课。“荫馀堂”走出去,可以看成是中国文化走出去的典范,具有一定的借鉴意义。“荫馀堂”是幸运的,幸运的是在八代人走向衰落的历史过程当中能漂洋过海,重新落户,以一种新的身份光宗耀祖。

就建筑本身而论,相信很多人都有不同的解读。而在博物馆中作为展品和展览来看“荫馀堂”也会发现有很多特别有意思的内容。这里不仅保留了一所完整的安徽民居,还保留了民居中建筑之外的全部内容,从家具到陈设,还有一些墙面上的写写画画所表现的时代烙印,特别是陈设中有关竹器的方方面面,非常之全面,囊括了民间家用竹器使用的大致情况,从大到小的各种用具,各种品类,可以说是应有尽有,完全是想象之外。如此一个完整的竹器品类安置在一个家庭中并作为博物馆的形态出现,这在中国可能也很难看到。因此,当我们从整体上来看“荫馀堂”,或者跳出“荫馀堂”的概念,仅就竹器方面来看中国文化传统的某一方面创造,可以说“荫馀堂”的另类展现,是出于很多人的意料之外的,是始料未及的。显然,这其中可能掺杂有来自于不同家庭的一些用品,因为如果是“荫馀堂”一个家庭的竹器有如此之数量,显然是不可能的。当然,作为博物馆让它集中来呈现,则是非常好的一种创意。

因为“荫馀堂”和中国民间的传统以及中国传统文化也有着紧密的关联,而用博物馆的方式把这些方方面面都呈现出来,是一种非常好的做法。中国的一些博物馆比如与之相关的安徽、江西的各级博物馆,可以借鉴。而作为观众,如果在“荫馀堂”慢慢去看、去品的话,可能会看出其中的各方面丰富的内容。而实际上对很多参观者来说,尤其是对美国公众来说,只是过客,匆匆看过,可能并不在意这些日用品内在的意义,也不在意它的各种编织的方法,甚至不在意它的具体用途,以及如何使用,只知道它是一种器物,更多的是如今在博物馆中的一种装饰,正好像出口处那个回收解说器的篮子一样。至于干什么用,好像并不重要,在这里,它只是“荫馀堂”的一个极小的、甚至是忽略不计的组成部分。实际上,在建筑之外,它们是不可缺少的,它们是构成“荫馀堂”文化内涵的重要部分。

关于“荫馀堂”还有很多话题。比如,它在迪美博物馆的入口,是从侧面,而不是正门,这不符合中国人的习惯。当然,博物馆方面可能会有一些具体的限制,会有一些动线的安排。如果能从正门进入就更完美了。还有正厅的陈设,现在比较杂乱,显现出破败的景象。中国人爱面子,厅堂都很重要。再穷,厅堂也要收拾得干干净净,也要陈设比较体面,不怕旧,就怕破。现在的厅堂里面好像是保存了拆迁过来的原状,本意可以理解,但是,不尽完善。作为八代人的“荫馀堂”,“荫馀”是承续了祖上的余阴,这在中国传统文化中具有特别的意义。作为博物馆的展示,应该更全面地把徽州民居的特点以及它的文化内涵,包括“荫馀堂”历史中最核心的内容展现出来。这样可能更便于外国人了解徽文化的历史以及传承。比如徽州人家的厅堂中一般挂的都是祖宗像和对联,相应的是贡案、八仙桌椅这些基本的配置。这些家庭文化特色是和建筑相关联的,是一种乡间文化的传统。无疑,美中不足所表现的是美国人的局限性和文化上的差异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