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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儿童文学的战争母题

来源:中国社会科学网 | 王黎君  2018年08月20日11:13

人类历史的演进,难免裹挟着战争的阴霾,使之成为特定时期儿童生存的现实背景,或者作为历史的一个部分浮现在现实的记忆里,构成了儿童生活和阅读的内容。《铁丝网上的小花》《世界上最美丽的村子——我的家乡》《欧先生的大提琴》《敌人》等都是以战争为书写母题的经典图画书。在这些图画书中,作者透过图文的叙事,透视战争背景下的人性,展示战争带来的伤害,也在忧伤中反思战争。中国自鸦片战争以来的半个多世纪,几乎都在战争的笼罩之下,战争的腥风血雨和战争背景下的人的生存,同样以个性化的方式呈现在中国的图画书之中。随着革命战争书写模式的转变与儿童文学观念的改变,中国图画书的战争描述,在不同的历史时期也呈现出不同的特点。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之初,图画书常常以英雄为核心来完成故事建构。对英雄的塑造和歌颂,是常见的叙事策略选择,这和整个中国文学的叙事语境是一致的。革命战争中所涌现出来的战斗英雄,是成人文学表现的重点,《保卫延安》中的周大勇、《林海雪原》中的杨子荣、《铁道游击队》中的刘洪等英雄,已然成为了时代的精神偶像,也是小说塑造的重要核心。这种叙事选择,具体到图画书中,就是富有英雄气概和勇敢精神的儿童英雄的形象。此类作品在情节的铺展上,常常借助小英雄形象的塑造以及对其行为的描写来推动情节发展。《3号瞭望哨》(1959)的叙事中心与线索是“我”与妹妹机智地找到情报,躲过凶狠的伪军,穿过被鬼子封锁的渡口,顺利送出情报,使部队获得胜利;《小雪花》(1961)书写小雪花独自翻山越岭找到游击队,并将白匪引入了游击队的埋伏圈。所有叙事的展开和故事的建构都是以英雄为中心。

以英雄为中心的叙事模式总是将积极参与战争的小英雄、解放军战士、游击队战士、普通百姓塑造成主要人物形象。这些人物形象智勇双全、有胆有识,不怕牺牲。《小兄弟俩》(1978)描绘的是小英雄水生勇抓据点里的伪军小队长“大王八”的事迹。在水墨的渲染之中,水生立于小船之上,占据画面的整个左边,在气势上就构成对右下角的“大王八”的压制,而且动作富有力量,脸上被处理成淡淡的暖色,体现出当时的审美风格和审美追求。这样的塑造方式强化了英雄形象的气质和正面角色的力量,使整个文本洋溢着昂扬的革命乐观主义情绪,同时给读者带来酣畅淋漓的情绪愉悦与阅读快感,能让孩子充分感受到战争的胜利和历史的前进,获得对革命历史的认知。

新时期的图画书里,在塑造英雄人物的同时,也表达了战争残酷给民族和国家带来的创痛。《迷戏》(2010)、《火城:一九三八》(2013)都展现了战争对日常生活的毁坏。《迷戏》的故事发生在南京,《火城:一九三八》的故事发生在长沙。战争未来之前,无论是南京还是长沙,人们都生活得平静而安宁。姚红笔下,在淡淡清雅的色泽之中,江南的诗意生活次第展开;蔡皋的黑白铅笔和炭笔素描,画出的是长沙古城的气息和古城里人们生活的温情。然而战争爆发后,南京淹没在了敌机的轰炸之中。姚红以黑色的线条画出敌机掠过城市上空的场景,这些黑色的粗硬的线条似乎是突入般地划破原本诗意的生存空间,构成了对城市和人们生活的极大侵入和破坏。战争的灾难性也在这些黑色线条的张扬之中展示出来。古城长沙的安静生活也被彻底打破,伤兵、逃难的人群成了长沙城里的主流,时不时来投弹的敌机使这座古老的城市硝烟弥漫,终于一场历时五天五夜的大火,将屋宇连绵的长沙古城变成了一片废墟。无论是《迷戏》还是《火城:一九三八》,都在用将美的毁灭的方式展现战争的残酷性。

《皮箱子》(2015)里原本生活殷实幸福的一家,由于战争开始了逃难和流亡,从东北到北平,再到南京,一路艰辛,母亲与父亲也相继在敌人的轰炸中死去;《心形雨花石》(2016)里出生未久的“我”,在敌人的轰炸和杀戮中失去了家园和亲人。孩子在战争中不得不经历颠沛流离和生离死别,留下了难以弥合的创伤。令人安慰的是,在战争的废墟上,依然有人性的光芒在闪耀。《皮箱子》的结尾,失去了父母的两个孩子有了一个新的家;《心形雨花石》里的“我”也得到了方妈、哥哥、不知名的阿姨等的倾心救助。这样的叙事安排使文本呈现出人性和人情的温暖。由此可见,新时期图画书里的战争书写,已不仅仅是对历史的回顾,而更多的是对战争的反思,对特定战争历史环境中的人、人的生存的关怀。这与整个中国文学的发展是相契合的。此时的中国儿童文学,在对战争的反思、对人的关注中,逐渐显示出更为宏大的精神格局。

(作者单位:绍兴文理学院人文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