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作家协会主管

写小说到现在有将近十年的时间。这十年里，不止一次地询问自己：写小说，是为了什么？

记得开始写的第一篇小说是描写乞丐生活。那时候看到了一个新闻报道讲述了乞丐的这个群体，内心受到了撼动，连续几天，脑子里一直回想的是这样的一群人，他们是怎么样度过冬。《雾都》这篇小说就是这样促成的。小说以主人公做了个梦作为结尾，梦里鲜花遍地，醒来依旧是冷涩地蜷缩在垃圾桶边上。生活即是如此，人要学会造梦，才足以抵御来自生活的矛盾。

后来知道，我所想的这些都只是为了借助一种符号的形式，将自己所有的精神和想法落地。每一具体的文学创造的发生阶段，创作动机的触发与外在环境有着密切的关系。作品反应的是社会，核心还是“人”，只是这世界可能是客观的世界，也可能是主观上进行扭曲的世界，但这样的世界又何尝不是另外一个真实的世界。

我们生活在一个真实的社会中，在漫长的一生中会遇见、见过和经历各种各样的事情，很多事情如鲠在喉难以消化，压在自己的心里。文学创作就是提供了一个这样的契机，让人，把这些焦躁不安的、难以释怀的情绪经过艺术的加工，呈现出一个属于创作者的世界。曾写过一篇小说叫《四号旅馆》，我当时是这样介绍这篇小说的：人在追求自己的欲望过程中所发生的种种事端。在加工的过程中，我发现任何事情都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它的背后有着一条因果链，难以去可怜谁或是同情谁，因为每个人都是一个真实存在在世间的人。正如那时候所说的，每一个人都是真实存在于世间的人。无论是文中无家可归最后成为“四号旅馆”老板的阿金，还是“四号旅馆”之间的老板娘，都是被爱驱逐的世间人。“四号旅馆”的老板娘原本是个男的，因为喜欢上了另外一个人，他说，如果你是女的就好了。于是他天真地以为，只要我变成了女人，我就可以和他在一起。可是等他变成了她，就像是逐渐发臭的死水，她所爱的松木最终还是消失了，她所做的最后的回应只有，她所爱的那个人有天想起了她，留给彼此的只有一直漂泊的感情。很多时候，我们都快把自己的名字给忘记了。

我还写过那种不同阶层的人之间的斗争。例如《人间天堂》和《雪下了一夜》，人与生存之间的矛盾。小说《雪下了一夜》结尾是主人公用自己的方式选择了保护了家庭的完整性。当然这个完整性只是主人公自己所觉得，并不是真正的完整。主人公加栋因为想要保护自己母亲的秘密，误伤了同学。因家境贫困，无能承担医药费。父母终日吵架，对他的爱在这样的环境中变得逐渐单薄。为了保护家庭，他选择自杀，杀死的同样还有那些未做完的梦和日子。这篇小说的创作来源于一个新闻。曾看过这篇小说的人说太过阴暗，可是真实的事例并不是这么简单。所以我将此进一步进行处理，人在极端环境下，对于现实和理想的抉择。我所相信的是主人公在另一个世界，应该还在坚持着自己的梦想，用自己极其微弱的力量去保护这个家庭。

再后来，写小说于我意味着给自己的生活创造一些美。它是我一种情感体验的方式。符号学美学家苏珊郎格在她一系列的著作中指出，艺术乃是象征着人类情感的形式之创造。英国美学家科林伍德也说，艺术是在想象中表现自己的情感，真正的艺术就是情感的表现。小说《声音》《八月之夜》和《时光记》应该是很多人生活的折射，关于生活中的分离和有意的躲避。《时光记》和《八月之夜》里充满了各种意象的铺叠，但那些意象都是人在走投无路的寄托，它是真实存在的，只要你用心去想，去体会，你是能感知到它们的存在的，因为它们的身上遗留着记忆。小说《八月之夜》讲述了“我”的母亲因为自己父亲的离去，整个精神世界发生了变化。她开始想要抓住任何拥有外公影子的东西，以至于到最后，她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在一个养满了各种各样的鸟的地方看见了外公。她开始饲养鸟，她开始变得越来越像鸟。她放飞了鸟，于是感觉自己也变成了鸟，她想要飞，想要飞向外公的身边。最后被父亲牢牢地绑住了。但我知道有一天她一定会离开的。在小说的最后，母亲消失了，地上撒满了那些喂养鸟的饲料。家里只剩下了我和我那开始酗酒的父亲。我们都知道，有一些人总会陪你完成很多有意义的事情。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一直陪着一个人走到最后，就像是大雨终会停止，而对于生活的追求和意义就是我们所期待的彩虹。那些所谓的意义就在我的笔下。

意义即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