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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作家协会主管

搬家

来源:人民日报 | 王明新  2018年05月09日07:22

参加工作三十多年,已经搬了五次家,第六次搬家也正在酝酿之中。

结婚的时候还是房屋产权改革之前,我分到的第一套住房是一间集体宿舍。按照相关规定,油田职工结婚可以领取一张双人床,一张饭桌,还有一个简易的天然气炉子。东西领回来,房间里放下床,饭桌就无处放了,只好折叠起来竖在墙边。天然气炉子也没处支,在门口露天的台阶上放一个更为原始的炉子,只有小板凳般大小。平时就在这个炉子上烧水做饭,下雨的时候做不成就去食堂打饭吃。

后来我所在的钻井指挥部盖了第一批楼房,共三层,我有幸分了一套还是二层,高高兴兴乔迁新居。那时候搬家,从单位要辆车,招呼一声,同事就来帮忙,甚至不用招呼,同事看见了或者听说了也主动前来帮忙。搬完家,一切收拾就绪,在家里炒几个菜,请同事喝几杯酒,叫“温锅”。酒不贵,菜也不丰盛,但气氛甚佳,其乐融融。现在搬家,一个电话搬家公司就开着卡车来了,省去许多麻烦,不过同事之间相互帮助的情谊也因此减少。

可能是第一次盖楼房没有经验,窗是钢窗,但窗户上没有纱窗,夏天热,那时候还没空调,晚上一开灯,蚊子满屋飞。电视也没有,晚上打发时光的主要方式是看书,但蚊子咬得人根本安不下心来。睡觉的时候虽然有蚊帐,但还是常常被蚊子钻了空子,身上这里一个疙瘩,那里一个疙瘩,痒得难受。尤其孩子,被咬了,又被挠破,看着让人心疼。东营地区风沙大,一夜春风浩荡,早晨起来,窗台上堆着厚厚的黄沙。这还不算什么,更要命的是水上不来。平房住惯了,大概不知道住得高了,水压也需要增加,楼上吃水便成了难题。半夜用水的人少,水压才会略有上升,因此只好每天半夜爬起来接水。即使半夜,水也只是像线一样往外流,还断断续续,有时候连线一样的水也流不出来,接一次水差不多要两个小时。有时候接水时又困得睁不开眼,水流了一地还不知道。

因为工作需要,后来我从钻井指挥部所在的六干调到油田机关所在的基地,先分到一间半平房,后来又换成一套二手楼房。再后来,房子越换面积越大,也没有了蚊子和水的困扰。每次分到新房,我都心满意足,以为这会是最后一次搬家,这里将是我最后的归宿。但一次一次,我又离开了它们。家有广厦千万间,睡觉只需三尺宽,道理人人都懂,真正明白又做到的人却不多,谁不希望有个更好的居住环境呢?

民间有搬一次家三年穷之说。这话有一定道理。因为每次搬家总会放弃一些东西,但东西放弃了,生活中往往又离不开,只好买新的,所以搬家处理不好就“劳民伤财”。尤其是书,每次搬家都要当废品卖掉一些,虽然不舍,但书的分量太重,搬起来也费事,只好忍痛割爱。但我的书还是越来越多。

这次正在酝酿中的搬家,我知道真的是最后一次。为了装修和布置房子,我和妻子一起一趟趟看地板,看瓷砖,看吊顶,看各种装修材料;看门,看窗帘,看电器和家具。做防水,改水电,吊顶,刷墙,贴墙纸,安装壁橱衣橱……这期间出了不少岔子,遇到不少难题,都被我们一个个征服了。我们像两只燕子,一趟趟将泥衔回来,筑在我们的巢上,累虽累,但看着我们的新房一点点发生着变化,心里还是十分开心和充满憧憬。尤其我们那个叫做银杏园的小区,空间大,人未入住,已是草青树绿,一派葱茏。出小区门就是公园,公园中树高石低,小径蜿蜒,湖水清幽,让我有了更多的期待。

我定做了一个三米多宽的书橱,还特别要求缩短隔板之间的距离,以放下更多的书。这次搬家,我打算一本书也不扔,如数从老房搬进新房。老了,这些书就是我的陪伴,就是我的精神食粮,无论什么时候,我都可以随手抽出一本来,一边翻看一边回忆与这些书有关的事情,什么时间买的?在哪里买的?读了有什么收获?如此等等。现在国家实行二孩政策,往后有了孙子或孙女,或者孙子孙女兼而有之,他们长大上学,来油田度假,我的书房就是他们小小的图书馆,我相信他们可以在这里找到无论是实体书店还是网上书店都买不到的书,而带给他们一次次惊喜。

人没入住,十多盆茂盛的吊兰早已占据了各个房间,这些吊兰有过去一直养在家里的,也有新培育的,不只是为了美化环境,据说吊兰有“甲醛克星”之称,我让她们作为先头部队住进新房,正是为了清除房间中因为装修而产生的甲醛等有害物质。

按照计划,再有一个多月我就要搬进新居了。油田是我的第二故乡,我在油田生活了大半生,当过钻井工人,当过电影放映员,当过宣传干事,当过记者、编辑,一生能与石油结缘是我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