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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令娥:喜欢你是寂静的

来源:湖南省儿童文学学会(微信公众号) |   2018年04月10日15:42

看到吴双英老师邀约发言的微信后,我毫不犹豫地回了:可以。可是,聊什么呢?在这么多儿童文学大家面前,我真的很惭愧,既没有撰写什么获奖的长篇巨著,也没有从事专门的儿童文学理论研究。开会前晚,我去看望了原《长沙晚报》编辑奉荣梅老师,品她从道州带回的敦颐莲花茶,茶汤清亮明黄,听我说了发言的事后,奉老师微笑着说:“就说说你自己的阅读和创作吧。”

我是个土生土长桃花江畔的女孩,从小到大,都在父母亲人的呵护下,没有受过什么苦。小县城书摊有两处,那时候的书摊就是一块门板搁在两条长木凳上,然后,鱼鳞似的参差摆放着百十本小人书,连环画居多,也有一些过期杂志。借阅一百页以内的只要一分钱,最多也只要两分钱一本。印象最深的是大梧桐树下的那个书摊,守书摊的是一位驼背老爷爷,老爷爷的背就像我家门前的那棵老柳树。每天放学回家,我都要邀上几个顺路的同学去书摊看书,看完一本,偷偷互换,往往一两分钱能看好几本。四月,梧桐花开了,紫色的铃铛花不时飘落身上、地里;腊月,白雪皑皑,老爷爷笼着长袍袖踱来踱去,棉袖下罩着一个封笼子——我猜想和奶奶那个一样,拨开炉灰,会冒出红红的火星,暖暖的。我不知道老爷爷是否识破了我们的小“诡计”,只是在小人书上的字模糊了,图画也模糊了的时候,才恋恋不舍地放下书,静静地离开。

年岁渐长,看的书不再满足于小人书了,我“贪婪”的眼光瞄向了邻居家。邻居是双职工,一儿一女,年纪跟我相仿,兄妹俩都是我的同班同学。他们家订阅了几种杂志,就在那时候,我与《小溪流》杂志邂逅。《小溪流》像一个宝葫芦,竟然藏着那么多美妙的故事!我把他们家过期的《小溪流》看完后,便掰着指头数着新的杂志出来的日子。可是,人家总不会让你先睹新的杂志吧?于是,又得等兄妹俩看完我做了上百个保证绝对不会把书弄脏一点点后,才能把书借到手。接下来肯定是一番“挑灯夜战”……那时,不止一次地想,要是哪天我能见到《小溪流》的编辑老师,该多么开心啊!

没想到我的愿望在2010年的5月竟然得以实现。栀子飘香的日子里,我在毛泽东文学院第九期中青年作家班学习,住的宿舍和《小溪流》编辑部在同一栋楼。近水楼台,我和几个同学去看望了黄一鸣老师、禾木老师等编辑老师,黄老师微笑着对我说:“你要写些儿童文学作品,支持我们的刊物咯。”我那时兴奋得都快晕过去了,不知说什么,只是一个劲儿地点头!

从毛院学习回来后,我写了《轻轻念你们的名字》,尝试着投给了《小溪流》,没多久,文章竟然发表了!后来,我陆陆续续写了二三十篇儿童散文,分别发表在《中学时代》《语文报》《小溪流》《作文周刊》《湖南工人报》《湖南日报》等报刊杂志,甚至还有作品刊载在上海《儿童文学选刊》上。

我创作丰收的几年,也是我承受了命运磨难的几年,父亲病逝,母亲脑溢血,我自己大病一场,从鬼门关走了一圈。精神和身体上的双重打击,反而让我更通透地认识了这个世界。我匆忙的脚步得以慢下来赶上灵魂,我如一个海边的拾荒者,回过头去,细细盘点生活中曾经有过的那些纯真美好。我庆幸自己是个老师,陪伴和参与了一群群青涩懵懂的少男少女们的成长,从而有了那么多不加修饰的故事。我清楚地记得那位父母双目失明,还有一个小弟弟的男孩——“小萝卜头”,他从村子来到县城,要走十多里山路,而且到了县城,他还得凭我朋友寄的明信片上的地址,挨家挨户地问,大雪飘飞,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我家里的!他千辛万苦赶到我家里,只是因为“只想看看你!”;那些送映山红的孩子们,他们汗津津的笑脸似乎仍在眼前;在同学面前逞强,结果被教室门卡住的孩子,“月亮门”事件都够上热搜了;三月桃花雪,穿着大红校服的孩子们走出校门冲着我微微一笑;医院病床外,生怕打扰了我休息的大眼睛女孩,偷偷把一封信塞进门缝;栀子花香里,有狡黠的男孩读书时故意朝穿着栀子花旗袍的我这边瞄……我把这些都写进了自己的文章里,就算其间夹杂着伤害屈辱疼痛,我也把它封存发酵成岁月的美酒,在小雨淅沥或阳光晴好的日子,微笑着浅斟低吟。

我知道,我仍旧会写下去,带着尘世的欢喜,如小小溪流,涓涓流向童年的诗与远方,聂努达《喜欢你是寂静的》里的诗句萦绕在我的耳旁:“我喜欢你是寂静的,/如同所有的事物充满了我的灵魂/你像我的灵魂,一只梦的蝴蝶……”的确,此时,一个字,一个微笑,已经足够,而我会觉得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