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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湖:童年经验与文学创作

来源:湖南省儿童文学学会(微信公众号) | 彭湖(诺亚)  2018年04月04日16:39

这是彭湖在“童年的诗与远方——2018湖南首届中青年儿童文学作家论坛”上的发言——

老实说,在这里发言我是很忐忑的。因为我充其量不过是个写作者,可能连儿童文学作家都算不上。我是近两年才开始创作儿童文学的,在此之前我一直是写的成人小说。所以我可能对于自己的创作谈得相对少一些,侧重谈一谈我对于儿童小说的一些思考。

我觉得自己最大的幸运,应该毕业之后到了湘少社当编辑这件事。那个时候我一个人在长沙,没有任何亲戚朋友。因为身在文学室,文学类的样书很多,当我无聊的时候,就会去看柜子里的书。

我囫囵吞枣地看了很多儿童小说、童话、绘本。我原本以为这些书在我长大之后是不会再翻上第二次的,但是读的时候我又不可遏制地回到了童年。小的时候我看过许多同类的书籍,也曾经因为书的内容偷偷掉眼泪。所以有时候我想,也许很多好的作家都是曾经从这些书里接受过恩惠的人,即便他们长大了也仍旧忘不掉这种感动,于是变成了自己写作,将这种恩惠传递下去。

在选择创作儿童文学之前,曾经一度,我很多年都无法写下一篇文章,因为我发现,那些在我脑袋里天马行空的想法,在我所在的成人文学里找不到可以摆放的地方。我需要的不是将它们想尽办法插进某个情节里,而是想要将它们完整的呈现出来。因此我对于自己的创作产生了极大的迷茫。所以,我创作儿童文学的原因其实是十分自我的。我想要找到一种能够使得我全部的想象力合理化的载体——那就是我在这里所读到的儿童文学。

我的儿童文学创作是半路出家,极不成熟的。但是在写作时又发现,和成人小说的创作隔阂并不大。因为无论是幻想小说,还是现实小说,一个作者描写得最深刻、最形象、甚至最多篇幅的个人体验,都是来自于童年,它是一种具有审美特征的认知方式和记忆体验。而不同的童年经验,决定了创作的基调和方向。于是,人与人就区别开来了,作品与作品也区别开来了。

一开始我的创作是很不顺利的,现在也不能说顺利。因为我很难找到叙述的平衡点。以一个孩子的眼光来看这个世界,与一个成人是完全不同的。我唯一能做的只有重新回到我的童年,从那里面去寻找当时的感受和记忆。可是当我回溯过去才发现,一个人的童年是根本写不完的。许多成人文学作家著作等身,但是终其一生他们都在有意或无意地追逐自己的童年,而他们最能打动人的作品往往也就出自于此。萧红的黄金时代尽在《呼兰河传》,林海音对于老北京的所有记忆不过《城南旧事》,而鲁迅的一生都在一本《朝花夕拾》。

开始写作之后,我觉得儿童文学的写作是所有文学体裁里最困难的。它难就难在,他是写给孩子看的,但却并不幼稚。作家要以一个成人的身份驾驭孩子的眼光,并且在字里行间不动声色地让孩子们读懂他想表达的复杂含义。将孩子的语言直接等同于幼稚是不行的,而以大人的身份去讲道理也是不行的。这就极其考验作者的功力。因为好的作品不是枷锁,将读者禁锢其中,而是一扇门窗,能够让人打开之后看见更加遥远的地方。

写这段话的时候,我想起之前看过的汤素兰老师的《阿莲》。她说莲妹子的心里有一根刺,我才想起,我也有一根刺。也许很多人都有。我父亲的老家在乡下,那里极端地重男轻女。有一年冬天过年,他们在厅堂里烤火吃饭,没有人搭理我。我就在屋外的空地上,和家里养的黑狗并排坐着。黑狗躺在一团燃尽的烟花灰尘上面,那上面还有一点热气,甚至现在我还能回忆起那种若有若无的温度。

也许一部好的儿童文学作品描写的并不是一个人的童年,它能够让读者看到自己的影子,从而变成一代人,甚至一个时代的的童年回忆。

这就涉及到一个如何让人信服的问题。小说写作的过程,其实就是因信而立的过程。信就是说服力,而说服力是小说感动读者的重要基础。那么如何让人信服?一部儿童小说,哪怕是现实主义的儿童小说,也必定有虚构的部分,非日常的部分。如何让它看起来真实就成为一个难点。

谢有顺说“写作最怕的是,整体上写一个很实的东西,一落到具体的细节时,就假了。”王安忆也曾说过“没有哪一个优秀的作家,不注重现实的合理性和细节的说服力的。”细节,是决定读者能否感到合情合理的重要部分。必要的细节描写可以很大程度增加作品的可信度。有时候我们说一个人穷困,但是孩子不会有具体的感受。《卖火柴的小女孩》里写着,下雪天里,一个小女孩在街上走着,她的衣服又旧又破,脚上穿着妈妈的大拖鞋。这就是贫穷。而我们直接说一个人善良美丽,同样也缺乏说服力。《海的女儿》里有许多描写小美人鱼心理活动的段落,这些复杂而又隐匿的心事使得她做出一个又一个的决定,最终令她的自我牺牲变得合情合理。而这所有的合理使读者产生了巨大的共鸣,塑造了两个经久不衰的人物形象。

近几年的儿童文学作品出现一种回归的趋势,同时也是这种文本创作必要的趋势。越来越多的作品将童年根植于中国传统文化和地域文化里,展现出一种中国式的童年精神。我前段时间也在从事这种题材的写作,在写的过程中我能感觉到一种精神的回归于重塑。我想,很多儿童文学作家选择这样的写作体裁,除了喜好之外更多的也许更多的是一种信仰。我们和我们的孩子,不止是要留住童年,还要留住我们的文化与乡愁。

我的发言结束了,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