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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小波:消融的“白山”

来源:文学报 | 刘小波  2017年12月12日08:53

卢一萍的创作一直以来主要是通过寓言化的方式对历史进行呈现。《激情王国》《我的绝代佳人》等作品都有这样的意味。新作《白山》也是这样一部关于历史的寓言式书写。小说讲述了脑部受伤后的英雄后代凌五斗的从军经历。作品呈现出作为“70后”作家普遍的历史观,用新历史主义的态度、非自然的叙述方式以及反讽技巧书写了一个关于个体、历史、民族的寓言。作为英雄后代的凌五斗,因父亲的原因被批斗受伤,患上怪病,在父亲战友的帮助下参军,却每每用异乎常人的举动来为很多人制造麻烦,他自己一路被塑造成英雄和典型,却得不到应有的成就感,就连自己的感情,也因为其他因素被干扰,凌五斗很显然成为了历史的牺牲品。但作者并不简单控诉历史,而是以极富个人化的方式挖掘出历史与人性的丰富性与多样性,对历史有反思,对现实更有警示。

作为“70后”作家,卢一萍具有他们这一代作家典型的代际特征,惯用主观的、个人的方式呈现历史。题记中所引“我要生活在历史在外”似乎可看作他们共同的历史观。作者选取了具有疯癫意味的凌五斗作为主人公,本身对历史就有揶揄的意味,其间发生的各种事情既有宏大的背景,也在亦真亦幻的书写中解构了历史本身。除了凌五斗,其他人物也是历史洪流中的悲剧性人物,孙南下被父辈强迫参军,被吓死;钱卫红因照顾英雄凌五斗被迫切除生殖器;德吉梅朵、尚海燕因革命需要被迫离开凌五斗,等等。尤其是名为黑白猴子的两只小猪的遭遇更显荒诞性,而这些人物的遭遇是在历史的大背景中发生。另一方面,很多地方作者一再淡化历史,很多时间通过插叙转述的方式来进行书写,这正是作者的个人性的历史记忆与历史观的表现。

卢一萍的这种历史书写染上了明显的个人印迹。特别是,主人公一直向往的白山,并不是真的一片洁白,而是有着很多的污点与墨点,这里不是一片净土,也充满了隐瞒和欺骗,这其实是本书最大的反讽之处。其他方面,疯癫者凌五斗被大家称为幽默者,而他仅仅是实话实说、发自内心,他的语言和常人的语言这两种语言被对举,也有反讽的意味。此外,小说整体上都有一种黑色幽默的味道,这也是因为反讽的姿态导致的结果。凌五斗得的是不能说谎病,却一直活在谎言的世界里,记者对他的报道普遍失真,他一步步被塑造成英雄,被典型化,沦为宣传的工具。

显然,这种个人化的历史书写以及反讽表达不能完全以现实主义的笔法呈现,作者只能采取非自然的书写策略。所谓非自然的书写就是作家用想象建构另一种现实,如超现实主义、魔幻现实主义、神实主义、反常识书写等,简言之,就是书写现实中不存在的东西。比如作者选取世界屋脊这样很少有人触及的背景、以凌五斗这样得了怪病的甚至有点疯癫性质的人物作为主人公以及凌五斗的先知能力、大量的梦境书写、凌五斗的蓝皮肤等都属于这种叙述方式,这种方式或许是作者面对敏感的历史,不得已而采取的权宜之计。这种写作策略在中西方文学中大量存在,如亡灵视角、儿童视角、动物视角等等,都是如此,这样的书写技巧创造出了别样的真实,是一种作家的真实、艺术的真实。

总之,卢一萍在《白山》中以一个悲剧性的人物为中心,叙写了一段关于历史也讽喻当下的寓言故事,体现了新生代作家对历史的一种全新的姿态。当我们把鲁敏、路内、乔叶、徐则臣等同代作家放在一起阅读,就会发现他们之间的诸多共性,尤其是他们对历史的姿态。有论者指出,“70后”作家普遍表现出一种历史感的缺失。其实不是历史感本身的缺失,而是他们选择了极富个性化的方式来表达他们所理解的历史。当前文学界的一批“70后”作家们普遍爆发出一种创作的实力与活力,为文坛带来了诸多的可能性,值得进一步关注。

(《白山》卢一萍/著,上海文艺出版社2017年9月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