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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堇年:生死很薄,人们只是把生死之间的琐事,铺陈得比较厚 ——《黑刃》创作谈

来源:《收获》 | 七堇年  2017年11月24日08:54

写作者是这样一种职业,需要与生活保持有种恰到好处的距离;太近,会被生活的烟火熏瞎了眼睛;太远,就压根进入不了人间,也看不见世情。

有一部英国的青春片叫做《Submarine》,导演是 Richard Ayoade。片子拍得非常美,非常细,很幽默。有这么一个情节我印象深刻:男主角是个15岁中学生,觉得自己是天才,每天神神叨叨喜欢幻想。当时,他暗恋一个女孩儿。但女孩儿的母亲身患癌症,就快要去世了。男孩儿很想关心关心她,安慰一下什么的,又不晓得说什么好,很纠结。

有一次,他看到一本书,说,要给小孩子养一个宠物;这样,当宠物走失或者去世的时候,孩子们会领会到“丧失”的意义,也会对现实生活中的“去世”等事件有免疫,形成心理准备。

男孩得到了启发,于是就去把女孩儿的宠物狗给弄死了。他觉得,这样,女孩提前体验过“失去”,等到母亲走的时候就不会那么难过了。

这情节简直让我哭笑不得。灰色幽默啊,多么妙,多么丧。这是真正的,少年的心性,少年的逻辑,少年的纯真与恶,少年人才写得出来的东西。

导演兼剧作者已经是个成年人,而对于创作者来说,要写出这么妙,这么幽默的东西,意味着他需要保持着一份跨越年龄的天真。

这种“天真”,在充满了房贷、奶粉的庸常生活中,百无一用。但在创作的生涯里,它是关键。

当我后来了解到“无数作家都是靠着早年的倾诉欲,才铺垫起写作生涯端倪”这个常识之后,我才舒了一口气。

倾诉,不难。难的是,然后的事。

写东西,只是因为心里的困惑。我没有什么想说的命题,因为许多时候我觉得展现比阐释可能要好。何况很多问题都没有答案。作家都是厨子,偶然得到了一些食材,于是就做了一道菜,至于好吃不好吃,各人有各人的口味,不好说。关于《黑刃》这一篇,受“熬鹰”这个偶然了解到的事儿出发,产生了写一个故事的兴趣。但经验所限,弄到的食材就只有这些,众口难调,不妨尝尝看。

写作的标准菜谱都是一样的,但做出来的菜,每个厨子都不同。

十年时间,说长很长,说短,也短,拙笔本来不成书,写得多了,也就渐渐成了书。偌大宇宙,生死很薄,人们只是把生死之间的琐事,铺陈得比较厚。

毕竟,院子里的寒花啄雪,你怎知道,那是意味着上一个春天已逝,还是下一个春天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