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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然《恐龙人与我走出的秋季》:仰望星空或低头思考

来源:文艺报  | 谷海慧  2016年09月14日09:20

除了“科幻小说”,《恐龙人与我走出的秋季》还有另外一个归属——“儿童文学”。“科幻小说”提供的无边想象与“儿童文学”内蕴的单纯明快,让阅读成为了充满探究机趣和纯净体验的过程。而作者老练的故事结构方法、沉稳的讲述方式、圆熟的文字运用能力,则让这一过程舒适、熨帖、兴奋、惊艳。用关键词来描述就是:想象力、画面感,修辞性、道德感。

文学从来不是对现实的简单摹写,而是一种重新发现和创造。“科幻”文学是对作家想象力的特殊挑战。麦然构筑的故事并不复杂。恐龙人艾塔被委以重任,为拯救即将因小行星撞击而毁灭的地球上的恐龙人种群,穿越到6500万年后的人类时空,寻找能够击碎小行星的时空钥匙。他遇到了12岁的少年陈小东,两人共同历险、互相帮助,找到了时空钥匙,也结下了深厚友谊。艾塔内心隐藏着一个矛盾:如果拯救恐龙人,地球的生物进化史就会被改写,6500万年后就不会有小东的存在。好在,他终于得知:原来他生存的地球并非小东的地球,宇宙中有无数平行时空存在。最终,艾塔不辱使命,拯救了濒临灭亡的恐龙人。

作品重点就是关于平行时空的构想。故事的核心矛盾是潜在的恐龙人种群与人类孰生孰灭的情感纠结与道德冲突。平行时空是解决《恐龙人与我走出的秋季》核心矛盾的钥匙。作者的匠心在于:第一,核心矛盾并非枪弹之交便可解决的简单问题;第二,核心矛盾始终隐藏在表层故事之下,在前面大半部分的叙事中,它只是一闪而过的艾塔的隐忧。而一旦隐忧变为现实,作者就用“平行时空”的设计避开了两难抉择。一个看似最难解决和解释的核心问题,在合理想象中迎刃而解。

就故事构思而言,麦然的想象力为《恐龙人和我走出的秋季》带来了相当的吸引力和趣味性。而能够刺激读者想象,直接决定作品表现力的,则是他的细节描写。作品中飞翔的想象稳健落地,无论人物神态举止、外物景观万象,还是新型战备武器、高科技战争场面,都成为有声有色的形象和画面。于是,且不说三角龙、霸王龙、犹他盗龙、长尾小翼龙、泰坦巨龙、鲨齿龙、棘背龙等各种类型的恐龙栩栩如生地浮现在读者眼前,艾塔那双在骤明骤暗光线里时扁时圆的眼睛、微风中折射出孪生小姐妹身形的几个肥皂泡,也同样令人过目不忘。至于战争场面,作者也没有避重就轻,而是尽量呈现每个细部。细节描写是作家勇气和功力的试金石。麦然勇敢担负起了使人、物、动、静都富于形象感的责任,作品有极强的画面感和极强的可视性,甚至完全可以当成电影来看。

文学和影像最大的区别是文字给人的想象空间,这也恰恰是《恐龙人与我走出的秋季》的优长所在。作品诉诸形象的画面感并未侵占文字构筑的空间,作者以鲜活的修辞和巧妙的隐喻呈现了文学的魅力。“噬龙者”大师残缺的一截尾巴“是一位英雄永不褪色的勋章”,艾塔“失望的情绪,如同打翻了的黑色墨汁”……如果说文本存在故事、文字、意义等几重空间,这些富有弹性的修辞在语言文字空间里,创造了独立的文学审美价值,显示了文学不同于影像的独特魅力。

不过,文字上的修辞只是增加作品可读性的条件之一,故事富于道德感的深层修辞才更加耐人琢磨。在《恐龙人与我走出的秋季》里,有两个特别的意象:一是作品开篇扑面而来的旋转的太极图,另一个是故事中间和结尾惊鸿一瞥的双胞胎姐妹。虽然太极图和双胞胎姐妹都不是故事情节的承载者,甚至也不是故事线索,但二者却是理解作品深层话语的重要依据。非黑即白是一种常规判断,当太极图旋转起来,黑白二色竟难以区分;双胞胎姐妹虽为两人,但形似神似,通常人难分彼此。无论黑白各半的世界还是孪生的一奶同胞,都是相伴相生、相辅相成。它和她们虽然游离于情节之外,却是作品关于时空之外还有时空、宇宙之外还有宇宙的深层隐喻。这层隐喻破除了人类中心主义的自大和轻狂,让我们尝试在想象的最远处反观自身,看到宇宙的浩瀚与人类的渺小,并知晓在面对无垠的未知时,爱和担当是人类在其有限生存时空中的责任和义务。值得注意的是,在恐龙自救的故事中,人类社会缺乏信任、冷漠自私、贪小便宜等病灶一直若隐若现。它让我们进而想到,作品也许还有一层隐喻:人类也需要自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