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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姐掐福万等我回还”

来源:人民政协报 | 庄吉  2016年08月02日12:05

2013年2月19日晚,中央电视台演播大厅隆重举行2012年度“感动中国人物”颁奖典礼。主持人动情地朗诵颁奖词:“海峡浅浅,明月弯弯。一封家书,一张船票,一生的想念。相隔倍觉离乱苦,近乡更知故土甜。少小离家,如今你回来了,双手颤抖,你捧着的不是老兵的遗骨,一坛又一坛,都是满满的乡愁。”全场报以经久不息的掌声,掌声表达了人们对一位旅台老兵的敬意,更饱含了海峡两岸人民血浓于水的骨肉亲情……

人物原型:旅台老兵的嘱托

这位旅台老兵叫高秉涵,1935年出生于山东省菏泽县高庄村,之后随军辗转台湾。在那特殊的年代,每逢佳节他的心头常常涌起思乡的冲动,他一次次登上凤凰山头隔海眺望,撕心裂肺地呼喊:“娘……娘……我想你……”那不就是千千万万旅台老兵共同的心声吗?

最使高秉涵感到心痛的事件发生在1964年,金门一名郑姓士兵因思乡偷渡海峡未果,被判死刑。临刑前,那士兵把给母亲买的药和自己的遗骨托付给身为法官的高秉涵,要他一定找机会送回老家。当高秉涵接受下这份沉甸甸的嘱托时,禁不住想起了自己的老家和自个儿的亲娘,放声痛哭……

两岸三通后,1991年,高秉涵终于踏上了归途,兑现了护送已故老兵遗骨“回家”的千钧承诺。之后的20年间,这位老兵以“菏泽旅台同乡会”会长的身份一次次地奔波于两岸,义务护送了100多名游子的骨灰回大陆安葬,了却游子们魂归故里之嘱托。

正是这个感人而又沉重的故事,打动了吕剧艺术家段雨强,看完电视节目后,他萌生了将故事搬上舞台的想法。他认为“高秉涵用其一生为我们讲述了一个落叶归根的游子梦,相信它能激起人们心底的共鸣。”大型现代吕剧《回家》诞生。

剧情演绎:两岸亲人盼团聚

剧组赴台实地采访,感受老兵生活,反复推敲剧本,在原型人物函子(高秉涵)与芥兰(高秉涵妻)的基础上,虚构了山根、叶子、葛镇山、山根娘、瘸连长等人物,演绎了一场家乡亲人与旅台老兵生离死别的感人故事。

故事是这样的:上世纪40年代末,山东皂角村正举行一场婚礼,国军前来抓丁,从此函子与新娘芥兰、山根与叶子天各一方。多年后,一个中秋月圆之夜,驻守金门岛的山根因思乡心切,与函子乘着夜色冒死偷渡,结果被海浪冲回,成为“叛逃者”,主审官竟是山根未曾谋面的生父,可是军法无情,父子相见之时也成了永诀之日。临刑前,山根托函子把自己的遗骨送回家乡皂角村。

游子隔海相望,亲人音讯断绝。皂角村满头白发的山根娘,年复一年在村口的皂角树下呼喊山根,却只能在声声唤儿的思念中度过余生。独守洞房的芥兰手掐福万无奈地盼望新郎函子早日出现。

在台湾老兵眷村,迫于生计的函子与叶子共同经营一间茶馆,有人辗转从大陆带回亲人家书,老兵们悲欢交集。无奈当时两岸尚未开放三通,请愿绝食的老兵纷纷央求函子将来把自己的遗骨送回故土,了却思乡之苦,函子一一允诺。

两岸紧锁的大门最终被冲开,离家50年后,函子护送山根等老兵的遗骨回到皂角村,探望独守空房的老新娘芥兰,在见到函子的一刻,芥兰竟手捧福万一头栽倒在地,只留下满满一橱柜象征他们爱情的福万……

舞台呈现:一山两面隔不断

把整个剧情呈现到舞台上是相当有难度的,难在如何把握海峡两岸的时空转换,与如何衔接50年人物的命运。

在舞台布景设计上,编导们使用了大型转台,搭建起一座山丘,使整个舞台形成一山隔两面的布局结构。山形正面加上一棵百年皂角树,是故乡的皂角村口;山形反面设计成山洞状,就成了金门部队的营房;山形正面边上加一副石磨,就是山根娘的家;山形反面配上桌椅陈设,便成了眷村茶馆;最后一场,山形从正面再次切换到反面,一间老屋就当作芥兰的洞房。舞台这一布景虚实相间、时空相济,整整50年的故事就浓缩在这里。而且,一山两面挡不住老兵对家乡故土的思念和对家人团聚的渴望,正如剧中男主人公函子唱词里发出的呐喊:

海峡底,沉有昆仑沙;

海峡中,刮过泰山风;

海岛上,飘过故乡云;

海水里,开着黄河长江浪花星;

无形屏障无影幕,隔断人间路不通!

在场景转换和处理中,声光电的配合相当默契,尤其在函子和山根偷渡海峡那场戏中,舞台转动至90度,而演员以虚代实,发出在海水中搏击的声音,在灯光照射和海浪声效中营造了海峡阻隔的舞台效果。

在场次与时空的衔接上,旅台老兵高秉涵以“真实叙述人”身份出现在剧中,他用一口山东乡音,穿插交代了剧情发展和人物命运,把观众从一个情境引入另一个情境,弥补了剧情本身时间和空间的大跨度跳跃,完成了剧情的起承转合。

老腔新韵:姐掐福万等我回还

全剧自始至终回荡着一支主题曲———《回家》,这段主题曲由传统曲牌《一枝花》改编而来,歌词通俗易懂:

皂角湾,皂角湾,我魂牵梦绕的家园。

娘站在皂角树下将我呼唤,姐掐福万等我回还。

思乡让我彻夜难眠,死活都在我眼前!

曲调悠长,声腔绵远,既保留了吕剧的原味,又赋予声腔以新韵。

歌词中一句“姐掐福万等我回还”,让观众了解了一种叫“福万”的饰品。福万原为民间用麦秆手工扎成的护身符,常被当作青年男女爱情的信物,在剧中成为维系人物命运、贯穿全剧的核心道具。

这一道具一次次被剧中男女主人公提到、唱到,在最后一场中,编导舞美还作了巧妙编排。老新娘芥兰独守空房50年,守望着当年的“洞房”,她用麦秆掐成象征爱情和幸福的福万,藏满了橱柜。

五十年帘钩未下红丝帐,

五十年叠好的新被未展床,

五十年天天抚摸天天看,

五十年天天祈祷掐福万,

五十年天天泪水入苦肠!

客燕双双年年至,

床上帐幔年年黄,

枕上的鸳鸯年年旧,

橱里的福万年年藏!

女主人公芥兰的演唱催人泪下,当函子来到洞房与芥兰相认,芥兰欣然打开了柜子,刹那间,50年来她为函子亲手扎成的整橱福万倾泻而出,将她半个身子埋了进去,这就是故乡亲人50年的等待、50年的守望啊!瞬间把全剧推向高潮,现场观众无不为之唏嘘感叹……

已经荣获多项大奖的大型现代吕剧《回家》,剧情来源真实,人物来源民间,曲调来源乡音,道具来源爱情,灵感来源生活,是一部有深度、有力度、有温度的传世之作。

2015年,两岸领导人在新加坡举行历史性会面,习近平总书记饱含真情地说:“两岸关系66年的发展历程表明,不管两岸同胞经历多少风雨,有过多长时间的隔绝,没有任何力量能把我们分开。因为我们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同胞兄弟,是血浓于水的一家人。”

吕剧《回家》就是一个生动的注脚。

(作者为苏州市文艺评论家协会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