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老警》作品连载(55)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4年09月04日16:51 来源：中国作家网 柳迦柔

　　华剑学校的校办工厂就在学校的西南角上，每周学生们要停课一天，到工厂来劳动。七十年代，各个学校都办校办工厂，也流行工人阶级进校园。华剑原来的班主任李老师被安排去市东郊的五金厂劳动，班主任换成了五金厂来的王老师。王老师虽然身材很苗条，但是脖子上有一道做手术留下的疤痕。孩子们看见那道疤痕都感到很恐惧，加上王老师很严厉，所以，华剑也跟同学们一样，不敢再跟王老师多说话了，他们在心里偷偷地怀念李老师教他们的那段日子。

　　虽然李老师也很严厉，但是李老师教他们写毛笔字的时候，总是手把手地看着华剑他们写字，不时在旁边说一句：“写毛笔字的时候，一定要注意这个顿笔。”

　　华剑那时也听不懂什么是顿笔，又不好意思问，她心里想着，只要写好了就行，管它什么顿不顿笔的。现在换了王老师，王老师不会写毛笔字，每天都教他们唱歌，好在王老师的嗓子还不错，华剑他们也就跟着唱那些不知道是时下流行的还是王老师自己编出来的歌曲，不过，那些歌曲唱出来的时候，却让华剑感到浑身有劲，尤其是赛歌的时候，女生跟男生对阵，他们就唱得更来劲了。

　　“东风吹，战鼓擂，现在世界上究竟谁怕谁？不是人民怕美帝，而是美帝怕人民……”这首歌就是王老师教他们的，只要学校开会，跟别的班级赛歌，华剑他们班准能赢。王老师呢，也跟着华剑他们一起唱，只是孩子们都坐在长条凳子上，王老师站在他们旁边，唱得高兴的时候，孩子们的小脸都激动得通红，华剑他们看着王老师打拍子，看着看着，就能见到她脖子上的那条疤高高地鼓了起来。每到这时，孩子们立即就把头低下来，他们担心晚上做梦。

　　华剑进工厂车间的时候，同学们已经快到齐了。工人师傅说：“孩子们，以前你们也来劳动过，具体的要求我就不说了。咱们还是做格尺，男孩子负责磨格尺，女孩子负责给格尺刷颜色。不磨平的千万不能刷颜料，我要检查的。如果不合格的格尺从厂子里出去，就是有人故意搞破坏，也说明你们向工人阶级学习的思想不牢固，到时候，我会跟你们老师反映的，都给你们记上。听见了吗？”

　　“听见了。”孩子们一起回答。

　　“去干活吧！”老师傅说着，挥了挥大手，走了。

　　华剑带上线手套，拿着工人师傅发的小刷子，将格尺平放好，都码齐了之后，将小桶里的颜料一点一点地刷上，认真细致的样子，很像个小工人。她喜欢这种劳动，不仅因为这些颜料的颜色让她喜欢，还因为这些格尺经过她的小手，刷上了颜色后，就能摆在商店的柜台里了，而且，全国各地说不定有多少小朋友会实用她做过的格尺呢！每次来劳动的时候，华剑一想到这一点，她就感到兴奋，于是，在劳动的时候，除了认真仔细，她还很精心，不出一点次品，每次让那位严格的老师傅检验的时候，华剑都能百分之百地过关。这让她很欣慰。

　　在车间里劳动了一天的华剑，晚上放学回来的时候感到有一些疲惫。回来的路上，她在想着帮妈妈做点饭，妈妈高敏每天织地毯一定很累的。华剑一边走，一边思考着家务活的事，不经意间，路上的一块碎砖头绊了她一下，华剑在跌倒的一瞬间，突然发现一个人影“倏”地躲了起来，等她起来的时候，回头再看，后面已经没有人了。华剑立即提高了警惕，她不再四下张望，而是撒腿就跑。

　　华剑从小个子就高，这一点遗传了华龙和高敏的基因。华龙上大学的时候，就是长跑运动员，华剑小时候翻华龙的箱子玩，曾经找到了华龙的一张国家级运动员证书，当时高敏一把抢了过去，生怕华剑给撕坏了，华剑印象很深。当她歪着头问高敏这是什么东西的时候，高敏说：那是你爸的运动员证书。

　　华剑当时就说，我长大了也当运动员，也拿回来一个证书。

　　这件事过去很多年了，华剑长大了，也明白事了。虽然证书她没拿回来，但是，学校每一次开运动会的时候，华剑都能拿回来一些奖品，比如铅笔、小刀、橡皮什么的，她跑得快，班级女同学里没人能超过她。这时候，华剑一口气跑回了家，大门没锁，华剑返身就锁上了大门，然后跑进了屋子里。

　　“姐，你跑回来的？”正在写作业的华文抬起头，看着满脸通红的华剑问道。

　　“小文，你回来了？小武子呢？”华剑问。

　　“还没回来。我自己开门进来的。”华文的脖子上挂着家里的钥匙。

　　“小武还没回来？”华剑很着急的样子。

　　“姐，他一定又贪玩了，一会应该回来的。”华文安慰华剑。

　　“不行，我去找他。”华剑转身就往外走。

　　“姐，他不能走远的，我帮你做饭吧！”华文朝着华剑的背影喊。

　　“等我回来再做饭。等姐。”华剑一边往外走一边说。

　　傍晚的时候，路上的行人已经很少了。华剑一路小跑着，一路警觉地观察着四周。为了以防万一，她在路边捡起了一块砖头，在手里拿着。看好华文和华武，她觉得是她做姐姐的责任，爸妈没在家，她有义务把弟弟妹妹管好，包括他们的安全。

　　学校这几天正在搞基建，大墙已经拆掉了。原来的矮墙准备换上铁栅栏，新栅栏已经运来了，还没安装。没有了大门的学校，给放学后没地方玩的孩子们提供了很多便利条件。

　　华剑到学校的时候，远远地听到了“嗨、嗨”的声音。

　　“这不是华武吗？”华剑听声音，分辨出了是华武。

　　借着亮光，华剑看清楚了，华武正和邻居小宝子在拼刺刀。所谓的刺刀就是红缨枪上的尖，红缨枪的枪柄很长，上面缠上了红绸子，枪尖下边有一圈红穗子，枪尖虽然是木制的，但用刀削得很锋利。

　　小宝子虎头虎脑，有点没深没浅。华剑一看华武跟小宝子拼刺刀，心里当时就“咯噔”一下子。“坏了，跟谁拼刺刀不好？非跟这个小宝子拼？”

　　华武和小宝子正在专心拼刺刀，谁也没看到华剑。

　　华剑刚要喊华武，突然听到一声：“哎呀！”

　　“出事了！”华剑立即冲了过去，只见华武蹲在了地上。

　　“华武，你怎么啦？”小宝子问蹲在地上的华武。

　　“小武，快让姐看看！”华剑冲到华武面前，看到华武的手捂着嘴。

　　“血！”小宝子喊。

　　华武的手一松开，血就从他的手指缝里流了出来。

　　“血什么血！都是你干得好事！一边呆着去。”华剑没好气地推开了小宝子。

　　“小武，来，姐送你上医院。”华剑说着，背起华武就走。

　　小宝子匆忙从地上捡起了两杆红缨枪，也跟在华剑的后面跑着。

　　华武的伤在上嘴唇上，一路上流了很多血，华剑衣服的后背处都被血染红了。

　　“怎么弄的？”值班的医生问。

　　“我们两个拼刺刀，我给他扎的。”小宝子在旁边说。

　　“你虎啊！拼刺刀往人家这里扎，这要是扎到眼睛上，这孩子就成了瞎子了。下辈子你养活啊！”医生没好气地说。

　　“叔叔，快帮我弟看看吧！能不能落下后遗症什么的。”华剑说。

　　“伤口很深，能留个疤瘌。注意不要沾水，别感染了就行。后天想着来换药。”医生说。

　　“谢谢叔叔！”华剑说。又突然想起了什么，问：“叔叔，需要多少钱？”

　　“你一个小孩子，带钱了吗？”医生问。

　　“没有，我是放学后去学校找弟弟的，没想到就发生了这件事。”华剑说。

　　“叔叔帮你垫上了。以后等你长大了挣钱再还给我。”医生说。

　　“行，叔叔，我叫华剑。以后我会还给你钱的。”华剑不想让父母操心，她决定自己想办法还钱。

　　“华剑？你是华龙的女儿吧？”医生问。

　　“叔叔，你怎么知道？”华剑很疑惑。

　　“我还知道你妈妈叫高敏。你小的时候我见过你。都长这么大了，叔叔都认不出来你了。好了，钱不用还给叔叔了。叔叔和你爸爸妈妈都认识。早点带着弟弟回家吧，免得你爸妈担心。”医生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