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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美唐布拉》(44)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4年03月17日16:51 来源:中国作家网 鹏鸣

  这种猜想是一种独到的理解,还是一种牵强的附会,很难断定。不过,对于一般来草原旅游的人来说,这种说法倒也令人颇感兴趣。要知道,人们是为了休闲娱乐才来到草原观看石人,对那些繁琐枯燥的学术考证一般不会有多少兴趣,把草原石人看作一道独特的风景,再加上富有想象力的解释,也许更有意思。

  其实突厥人也好,秃头人也罢,作为新疆的古代先民们,他们都已经创造了辉煌的历史,都曾在这辽阔的大草原上创造了绚烂的草原文化。想通了这一点,眼前的石人仿佛又都有了生命,仿佛在冥冥之中保护着继续生活在这里的后人们。具有灵魂保护含义的草原石人,出现的根源,实际上就是对石头本身的崇拜。

  在石人存在的上下两千年中,草原上的民族频繁发生战争,并不断地迁徙和融合。草原石人在千百年风雨的洗礼中见证着曾在这里繁衍生息的民族的历史,向今人讲述着草原部族的光辉岁月。不管怎样,正是这些石人,作为祖先崇拜和英雄崇拜的偶像,给予了草原民族精神的力量。

  夜阑卧听金柝声

  这就是尼勒克的喀什回子古城遗址吗?我极目四望,古城地形尽收眼底。东有大喀拉苏沟,西有小喀拉苏沟,南有喀什河,两夹沟一河,实在非常险要。它的三面环水,河岸边悬陡峭,四周群山起伏,真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古城遗址为正方形,那城垣断断续续,依稀可见。

  我佩服当年在此选址建城者的英明。由此,我忽然联想到吐鲁番的交河故城,那里虽然没有高山可以依托,但是,它被河水环绕,而河岸高耸悬峭,形成天然城垣,实乃巧夺天工,匠心独运。而古城当时筑在这里,与那交河故城有异曲同工之妙,甚至更胜一筹。

  现在,这早已被人废弃的遗址,无声无息,安安静静地卧在巍巍天山的脚下,长眠于唐布拉的怀抱里。它并没有被历史遗忘,就像盛唐时代遗落在这里的大印章,给历史留下铁证,镌刻着历史的篇章,彰显着边塞的力量。这天造地设的博物馆,陪伴着喀什河的风浪,孤独地幽芳自赏。这遗址,栉风沐雨千载年轮,造就了和田美玉的贞洁,炼成了阿山赤金的辉煌。

  看吧,将军跨马自长安出发,万里西征赴戎机。关山飞度,将无数艰难险阻踏于马蹄之下,西出阳关,迎大漠黑风戈壁骄阳于漫漫征途之中。将军驰马来到这里,勒马环顾,不禁击掌赞叹,真乃天造地设的筑城美地。于是,他挥鞭一指,就在此地开基筑城!于是,凉州的戍卒来了,幽州的戍卒来了,汴州的戍卒也来了。他们挥泪辞别白发苍苍的爷娘,他们拥别依依难舍的妻儿,他们带着万里征途的疲惫,他们顶着千里瀚海的尘埃,来了,都来了。他们在那个行路难的时代,两条腿一点点跋涉,从中原大地来到这里,这是何等艰险的旅行。他们前来戍边,显示唐王朝的战略存在。他们不光是在路上餐风宿露,颠簸劳顿,他们还要在这里筚路蓝缕,披荆斩棘筑城。为了不让战火燃烧他们的田园,他们必须在这里驻守,在这里屯垦,在这里伸展开王朝的臂膀。

  在将军的指挥下,戍卒们立夹板,夯黏土,挥汗如雨,夯歌阵阵。于是,寂寞的草原有了生气,孤独的云杉有了知音。天山因之微笑,喀什河为之欢歌。于是,四四方方的城墙日日长高,茫茫荒原的景色月月换新。高适献上磅礴的诗句,岑参吟诵壮丽的神韵。

  英雄的边塞,用戍卒们的血汗筑成,登上城墙眺望,虽然是孤城高悬,四周野草遍地,但见毡房点缀,牛羊蠕动,英雄气概却能油然而生。再看那艳阳下喀什河滚滚西去,听春风马嘶,看雄鹰翱翔,晴日天空一碧万里,何惧严冬至呵气成雾鬓发结霜。未曾断梦里胡马铺天盖地而至,刀剑挥舞铁甲撞击血溅沙场,梦醒后一腔热血汹涌如喀什河春潮来急。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戍卒与终日沉默寡言的城墙为伍,时刻同寒光闪闪的兵器相伴。看天山雪冠由高而低再由低而高,观茫茫草原绿绿黄黄再黄黄绿绿,如此周而复始往复循环。驰骋沙场冲锋陷阵的时光也许不再,安稳度日闲看北雁南飞已成固态。衣锦还乡只能是水中捞月,阖家团聚未曾知何时得现。

  月落夜阑,金柝声声,戍卒卧榻难寐,遥想长安通衢车马喧,细听渭河岸边月夜捣衣声。汴梁城内,店铺林立游人如织;西湖岸边,桃花艳艳柳浪闻莺。幽州城外,麦浪起伏布谷声声;洛河沃野,瓠壮瓜圆谷穗盈盈。

  戍卒还看到了,爷娘双鬓染霜尚能饭,贤妻鬓插玉兰携娇儿戏耍,躬耕纺织针头线脑婆婆妈妈,穷日子也能其乐融融。不再有胡骑南犯,不再有紧急征兵。

  金柝声中,戍卒似乎得到了宽慰,以上种种,也许就是他为之应做的牺牲。于是,戍卒想起了草原的博大,天山的雄伟,大漠的恢宏。野花遍地皆有意,牛羊驼马更有灵。随遇而安不能说是命运的安排,潜心服役心境也许更能安宁。

  金柝声声,戍卒成了自己的主人,抛却一切无望的幻想,夜阑中趋于心静神清。戍卒似乎看到了,天马驰草原,雄鹰傲长空,彩蝶恋百花,羊群如云涌。是的,安下心来,天涯何处无芳草,此心安处是故乡。

  夜阑卧听金柝声,戍卒慢慢入梦。等待他的,将是一个永无改变的黎明。古城,已经在历史的长河中消失,戍卒,虽然无名无姓,但是,他们会永远活在后人的心中。

  遥远的小山村

  人上了年纪,便开始回忆恋旧,过往的岁月像是放电影,时常在脑海里播放。有时,梦中醒来,怅然若失,我竟是如此怀念那个天山深处的小山村。

  早年,我曾在伊犁州尼勒克县客居,回想那时的夜晚,总有一轮明月高挂天空。它在每一个寂廖的夜晚,把我的心事擦亮,为我点燃出走的希望。

  那个大山深处的小村庄,春天数百种野花开满坡,夏日野生小动物出没,秋天层林尽染,冬日粗壮的冰凌悬挂檐角。一条小溪,从遥远的雪山走来,带着彻骨的冰寒,陪伴我客居的时光。

  在我视线的轨迹里,突然会有小学校旗杆上的红旗不再飘展;山凹子里的哈萨克一家移居别处;蒸着榆钱儿馍馍吃的老奶奶也在异乡的土地长眠不醒;童年的美好一天天褪去了色彩……

  可面对月亮的每一次沉静和回眸,我分明看见了那挥之不去的小小村庄就枕在月华的臂弯里,一如从前。村庄,是年轻的父母、欢闹的姐妹,是马背上的玩伴儿,是儿时的忧伤和折戈的理想。

  而今,时光苍老着一切。波光滟滟,它唱着稚气的歌子轻易流走,只留下日后记忆的背影。

  因此我喜欢上郑钧的歌《回到拉萨》,每每哼唱,总令我心潮起伏。热烈高亢的乐音中,尼勒克的那个小小村庄明晰起来:月光下的山梁,沙枣花飘香,放牧姐妹把依恋的影子摇满一地。

  一去未返的我呵,何时再回去看看?打电话给阿伯,阿伯说,你就到伊犁吧,游一游果子沟,看一看赛里木湖,去唐布拉草原骑骑马……

  卧铺大巴行进在果子沟颠簸的山路上,侧身而卧的旅人们无视骄阳的炙烤,纷纷拉开窗帘:一边是神斧劈开的山体,一段一段紧挨着道路;另一边是低矮的果树,悠闲啃食草皮的牛羊,一晃而过的哈萨克毡房和他们的牧狗。

  不是春季,没有夹岸的野苹果、野杏子、野樱桃的花开满山。视线里一丛丛低矮的果树,或疏或密地占据了一个个山包。群山之间的这条带状狭窄的公路,是进出伊犁的咽喉要道。这是所谓的兵家必争之地,更是儿时的懵懂中大人们对中苏紧张局势的惊骇。

  记忆是完美的,令人向往。

  完美在现实中残缺,苟延残喘。

  当我有机会回到伊犁,我终于选择了只走近它,体味它,想象它。以一段不逾越的距离,回首失落的岁月。劲道十足的拉面,香酥微咸的奶茶,清澈冰冷的伊犁河水。还有,即便是在9月,也能让身体冻得瑟缩的气候。这时,有风,任性穿行于黑白记忆的时空之间。

  尼勒克,希望之城,因有了天山的环抱,有了喀什河的滋养,到处有了勃勃的生机和灵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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