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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室狗头》(6)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3年10月28日15:39 来源:中国作家网 作者:[丹麦]莫顿•朗斯蓝 译者:丘淑芳

  但丽娜仍催着这位年轻热心的医生继续找,他们开始用猜谜语的方式说话,用意在引起碧玉的好奇。索尔以魔术师优雅的手法,从碧玉的一只耳朵边变出一枚闪闪发亮的五欧耳硬币——“原来,她的好心情藏在那里。”——碧玉忍不住笑了出来,虽然她很生丽娜的气,也对索尔感到恼怒。碧玉跟他说,他应该去找份马戏团的工作。索尔很郑重地宣称,如果那是她的愿望,他会立刻去做。

  不久之后的一个黄昏,索尔邀碧玉到花园的白桦树下。他告诉她,他计划要盖一栋房子。索尔显然喝了酒,白兰地和花露水的香气从他的外套飘起,使他周身笼罩着一种抑郁的氛围。浅绿色的叶子在夕阳的余晖下闪耀,他们手挽着手,在白色的树干间漫步。当索尔问她,她认为房子应该盖成什么模样,碧玉觉得受宠若惊。她开始开玩笑地一一列举她认为一位年轻医生会需要的各种房间:“看诊室、候诊室、实验室——”

  碧玉再说到起居室、有壁炉的客厅,和卧房,索尔和蔼地微笑着,敦促她继续说下去。“开刀房!”碧玉大笑说,“还有很多小孩的房间!”这时她注意到他的表情,才恍然大悟原来他们不是在谈一栋房子,而是在谈将来。碧玉焦急地抬头看了一眼二楼的大窗户,丽娜正站在那里望着他们。碧玉不敢看索尔,吞吞吐吐地说,她要进屋里去,可是,索尔拉住她。

  “把你的想法告诉我。”他伸出一只手抓住她的手臂,把她拉向自己。

  “嘿!”碧玉叫道,“放开我!”可是,她的叫声只让他抓得更紧,他弯身去吻她。她迅速一扭,挣脱开来,只听到一个撕裂的声音。索尔·辜纳松医生站在那里,手里有一块从碧玉身上扯下来的衣服碎片。

  那一瞬间,他好像完全被那块白布催眠了似的恍惚,接着定定地望着前方,脸上露出疲惫的神情咒骂:“可恶!”碧玉跟他说,那无疑会是一栋很漂亮的房子,不过,现在她很冷,要进屋里去。

  碧玉决定对索尔的行为一字不提;然而,她看到家人都围在咖啡桌四周,以期盼的神情望着她,碧玉心下明白,他们都已经知道她跟索尔的谈话了,“他在花园说了很下流的话。”她不假思索便脱口而出。

  “天哪,碧玉。”爱伦妈妈惊呼,瞥了丈夫索斯登一眼。他张嘴想讲点安慰的话,但心里正咒骂着女儿。话语卡在喉咙,说不出来。

  “他要亲我的时候,把我的衣服扯破了。”碧玉继续说着,很生气地瞪了父亲一眼。“如果我没抗拒的话,他可能就开始做出不堪的事了。”

  “那是什么?”我回到客厅,把一个大玻璃杯放在爷爷阿斯吉尔面前的桌上,妈妈问我。

  “呃,”我咕哝说,觉得膝盖发软,“是啤酒。”

  妈妈望了一眼玻璃杯,神情古怪,开始咳起来,因为她正在抽烟,但平常她不太抽的。姊姊史蒂娜和米雅表姊在厨房里吃吃偷笑。我们是这样分工的:米雅尿尿在玻璃杯里,史蒂娜加些啤酒把尿味掩盖住,然后由我负责骗人,因为我比较会撒谎。妈妈说,最糟糕的事莫过于说谎。米雅说,我可以眼睛都不眨一下,就能说出各式各样的谎。碧玉奶奶认为,我只是想象力很丰富罢了。阿斯吉尔爷爷则说,我像个老茅坑一样,满脑子大便。即便如此,我妈妈倒是从不认为我会说谎,但她还是一直盯着那玻璃杯。“好奇怪的颜色!”她叫道,伸手想把杯子拿过来。

  “是阿斯吉尔的啤酒,”我很执拗地跟她说,“他放在史蒂娜房间里的。”阿斯吉尔是不会记得有杯啤酒在别的房间这种事的,很快地,我在妈妈还来不及碰到杯子前,就抢先把它拿起来,放在爷爷的另外一边,妈妈伸手不及的地方。

  “给你,爷爷。”我说,“对不起,我骂你笨蛋。”

  阿斯吉尔的脸为之一亮。“这才是我的乖孙!”他说,很亲切地掐我的脸颊,痛得要命,可是,我没吭声。

  “好吧,那就干了!”爷爷说着,就举起杯子,放到唇边,正要大口喝下,厨房里两个女生笑得好大声。突然间,他停下来。我全身发冷,因为我怕他会闻到米雅的尿味。

  厨房里没有一点声音。

  阿斯吉尔爷爷神色凝重地看了我一眼。

  “你现在几岁了?”他问道。

  我跟他说,我十岁了。他笑得很开心,然后说:“哦,这表示你已经大到可以尝尝爷爷的啤酒了。”他把杯子推到我鼻子下,有一点洒在他手指上。“喝呀,喝个痛快。”他说着,大笑起来。

  “呃,不要!我不喜欢啤酒。”我大叫着,说时迟那时快,爷爷抓着我的颈背,把杯子硬抵着我的嘴唇。就在我吸一口气的时候,喝下了暖热的一大口。那东西味道咸咸的,有些苦,我咳了起来。“阿斯吉尔!”妈妈看到我的表情,大叫:“够了。”

  阿斯吉尔哈哈大笑起来。

  “别再折磨这孩子了。”碧玉奶奶大声说,但这只不过换来阿斯吉尔从鼻子发出的轻蔑哼声,他绝不会任凭妻子左右自己的行动。爷爷靠回椅背,再度将杯子举到唇边,一口气喝完整杯啤酒。然后,他脸上的表情变了,微笑凝结了,额头上的皱纹更深了,看起来像个狒狒。那一瞬间,他好像正要开口说话,但又改变了主意,一声不响地把空杯放回桌上。

  两秒钟后,厨房里的两个女生爆笑起来。她们紧紧抱住对方尖叫大笑,笑到直不起腰来。阿斯吉尔爷爷困惑地朝厨房瞥了一眼,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他对她们吼道,该上床了,很晚了,拜托……两个女生咯咯傻笑着钻进房里,而我我仍在客厅一动也不动,整个人都呆掉了,怎么办,我喝了表姊的尿!

  当我终于溜回史蒂娜的房里,米雅正用手捂着嘴,竭力忍住不要爆笑出来。

  “他来了!”史蒂娜激动地叫道。她们终于笑瘫在地上,边笑边打滚,但声音更像在啜泣。“好恶喔!他真的喝了!”我正想掉头走开,米雅坐起身来窃笑着。“棒透了,奥斯卡。他没发现!哈!哈!”

  我成了那天的英雄,虽然遭遇有点悲惨,但总还是个为理想牺牲自己的英雄。“他们在大战期间也是那样的。”史蒂娜说。那天晚上,两个女生见到我的表情,都是半敬畏、半嫌恶——直到两小时后、阿斯吉尔爷爷倒在客厅的地上,我的英勇事迹被我们三人完全抛在脑后了。

  一九四三年五月初,阿斯吉尔获得了工程证书。他穿上最好的西装,去理发师那里剃了胡子,还因为没法安静坐着,脸被刮到两次。过了不久,阿斯吉尔便敲着船东斯凡松在松茨街的办公室大门,请他允许自己和碧玉订婚。索斯登当下的反应是一阵如瘫痪般的沉默,他喝着咖啡,溅出不少滴在一叠报纸上,接着很友善地微笑着问阿斯吉尔,这样一来,碧玉是否要住在他跟克努松船长寡妇租来的小房间里?

  阿斯吉尔当下愣愣地站在那里,他一直相信,自己的学位文凭最后会扫除一切障碍。可是,这位难缠的船东从椅子上跳起来,请阿斯吉尔坐下,要秘书端来大杯雪利酒,并打开书桌抽屉,取出一个驯鹿皮做的雪茄盒,把两根雪茄的头切掉,将其中一根塞进阿斯吉尔张得大大的嘴里。然后,他舒服地仰靠在椅子里,恭喜阿斯吉尔完成学位,开始问他未来的计划和工作前景。像他那样年轻的轮船工程师和机械工程师,有胆识,心肠又好,要找个差事应该不难。“你应该去奥斯陆,在奥斯陆有机会的。”然后,他开始讲了一段很长的独白,是有关花的。这个世界开满了花,他说——玫瑰、风信子,噢,连诺德兰都鲜花处处。碧玉其实等于是已经许配给辜纳松医生了,他们不想让他失望。此外,索斯登老爹在奥斯陆有关系,他认识几个人,他们会很乐意雇用拥有这么好资历的年轻工程师。因此,为什么要跟碰到的第一朵花定下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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