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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西部诗化童心(3)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3年10月14日16:08 来源:中国作家网 李利芳

  童年生活的品质是被给定的。健康快乐的童年需要成人的价值确认。生活中度过不情愿童年的人应该占据多数。童年通常处于“他性”状态。童年的非本质性趋势似乎愈演愈烈。邱易东笔下有对自然天性童年的热诚讴歌,同样也有对人间失落童年的忧虑注视。这贯穿于他童诗整体的创作中。“妈妈,我就喜欢这样/像山间的瀑布/一口气把笑声泻出//你为什么非要管着我——/女孩子只能抿嘴微笑/把笑的铃铛/关在嘴里/不能在山谷/在林间/自由回荡……”(《我喜欢这样笑》),这是邱易东早期的诗歌,作为孩子的代言人,诗人用诗句说出了孩子普遍的心声。持久徜徉在孩子与诗的国度,邱易东的心情是在孩子这一边的。他目睹着现实生活中被异化的童年,竭尽所能地用艺术指认与捍卫着孩子的权利,“我长啊长啊/不知该照着谁的心愿/当我长得歪歪扭扭/我才痛苦地发现/我失去了/——自己”(《一个失去自我的孩子说》),失去了自己是一个生命最大的悲哀,诗人希望更多的人们惊醒于这残酷的事实。初春季节生机勃发的自然万物是生命的本相,而对应于此的人却是另一种被禁锢的现状,“树的枝条上/许多嘟出的小嘴/吮吸着初春的/雨、露和阳光//楼的玻窗上/贴着许多眼睛/那是冬天的孩子/急切的注视”(《注视》),邱易东善用互有联系的意象生成对比效果,用一类生命的两种姿态互相比拟说明事实。“楼内的孩子”是诗人在此主题下重点产生的意象。而相关的另一问题视域则是“城市”。“乡村与城市”是两种绝然背反的生存空间,诗意的理想人生必然同时对其关注。一直以来,邱易东在自然中自由张扬着他诗性的灵魂,而一旦将诗的触角广泛伸入城市时,他变得惶惑不安起来。那是因为,“在城市的楼顶眺望/却只见天空堆满灰铅//在城市的楼顶俯视/满街红红绿绿的甲虫/挤在一起缓缓爬行”(《一个孩子的城市风景》),城市的孩子只能用画笔寻找“鲜红的太阳/桔黄的月亮/闪烁的星星”。现代社会的一个悲哀是孩子被剥夺了感官自然的直接经验。“在高楼与高楼/大街与大街间来去/孩子是城市的小鸟/从早上飞到傍晚/左边的翅膀叫孤独/右边的翅膀叫幸福”,“城市孩子在幸福的鸟笼里/飞翔着他的孤独”(《城市孩子的幸福与孤独》),诗人睿智的比喻传神地写出了现代童年的境况。随同城市的呆板与凝滞,诗人的意识难以清新活跃起来。他只是默默地在那里怀疑询问着,“在厚厚水泥的封闭中/你依然绿得如同一个湖泊/但我不知道你怎么呼吸”(《城市的草坪怎么呼吸》)。“在厚厚玻璃的阳台上/奶奶,我不知道怎么踢毽子/不知道怎么像你的童年/在冬天的月光下/一起一落地/嬉戏那只快乐的小鸟”(《毽子》)。诗人不能接受眼前的城市,它的繁华只能让他不知所措。而写那些与万物同在的乡村孩子,诗人的笔致是那样的快意与轻松,诗句甚至可以飘起来,“晚香玉/在奶奶摇动的/大葵扇上开放/香了孩子的梦//萤火虫/带着一朵晚香玉//优美地飞上天空/香了星星的梦”(《夏夜》)。夏夜里浮动着的晚香玉,人、植物、动物、天空与大地,和谐的生命整体,不过只是乡村童年的一个角落,却清楚标明了此在是诗与自然的。因此,在诗人眼里,抵抗物欲城市对人的异化唯一的途经是回归自然,但是对生活在城市中的人们来说,这是何等奢侈的想法。诗人想到了唯一能带来清凉,一定程度洗刷污染的自然之质——雨或水,所以诗人说,“雨来了,城市便安安静静地任由/雨的亮亮晶晶的手指清洗/城市的雨是一个孩子/最美丽的心愿”(《城市,雨是一个孩子的心愿》)。诗人以孩子的心理为城市创造着惊喜,“爸爸,能不能/让我家的水龙头/就这样/哗哗地流着//我家的地板上/就会有一条小溪/那些碧绿的水草/五彩的石子/活泼的小鱼/以及清新湿润的空气/就会出现在/二十一楼/我的家里”(《高楼上的小溪》)。城市满大街拥挤的人,却只能让孩子感受到孤独,“我每天上学的路/从城市的东边到城市的西边/公交车在大街上晃荡/路过一个站台又路过一个站台”(《到城市的西边,回城市的东边》),这就是日复一日被复制的城市生活。诗人知道,城市的孩子只能站在阳台上瞭望山谷的风,盼它捎来几粒山野的种子,几片带露的花瓣(《阳台三首》)。

  现代都市文明带来了童年的消逝,邱易东努力用诗歌干预生活。他善于在童年生活的细节中捕捉孩子失意的心情,“在节日的欢乐里/我失落了一粒纽扣/失落了一个/永远欢乐的记忆”,“我的无数个/苦练的夜晚和早晨/却响起一片叹息/我的那一个完美的追求和梦想/被一声轻轻的脆响/重重地击得粉碎”(《失落的纽扣》)。诗人细描了孩子美好童年的缺憾,“失落的纽扣”其实更是寓意深远的情感符号,象征失落的童年的普遍性。此在童年的根基是诗意的,孩子原本自由栖居于万物的怀抱中,可现实将他飞翔着的心灵折翼了,于是,诗人为孩子苦苦以求的就是一双翅膀:

  我看见鱼在水里生活/水底就是它的天空/它的尾鳍是飞翔的翅膀/我看见一展开/鱼就轻盈、活泼/在水草和礁石之间/成群结队地飞来飞去/于是我就想起鸟的飞翔/和鸟的翅膀/不也是一展开/鸟就轻盈、活泼/在树梢和云朵之间/成群结队地飞来飞去/我渴望飞翔/但是/我不知道我更适合/在水里/还是天空/所以不知道我应该/拥有鸟的翅膀/还是鱼的翅膀

  ——《鱼的翅膀与鸟的翅膀》

  这首诗是近年来邱易东心迹的最好呈现,既包括他个人生活由乡村移向城市的情绪的流变,更是他对现代都市孩子生存境遇的体察。在广泛而深入地批判城市的压抑与沉闷的同时,诗人更意求的是灵魂如何超越现实。因此,“鱼的翅膀”“鸟的翅膀”就是他近年来创作的核心意象,并被作为了他2005年最新诗集的题名。呼唤有翅膀的人生是处于生存困境的现代人普遍的情结,而对于被关在屋子里的孩子来说,自由的呼唤又是非常具体的了。“爸爸不喜欢养鸟/可老把我的星期天/关进屋子/在明亮的玻璃窗下/背课文、做习题/做习题、背课文//我喜欢翅膀/也喜欢星期天/因此我希望没有鸟笼/也没有玻璃窗下的铅笔”(《我喜欢翅膀》)。寻找翅膀是支撑邱易东近来创作审美精神性的主体力量,这既是他个人对城市总体生活反思批判基础上的走出,更深目的在为童年谋求自由幸福。

  四、中国、地球、宇宙:更深童诗空间的拓展

  邱易东的童诗就像一座饱含大量文化讯息的富矿,值得挖掘细剖的地方太多了。在孩子、自然、城市与远山之外,具有深广内涵的另外几个意象——“中国、地球、宇宙”赋予了其创作更为鲜明的本土性与原创性。这是他的一种自觉的文化理念使然,内含他对童诗这种文学体式的崭新理解。

  在早期出版的诗集《哭泣的蘑菇》中,邱易东已经开始使用“中国”这一语词来结辑其系列诗作,名为“中国,女孩男孩的诗园”。系列中的十一首诗以类似的结构方式汇聚了对中国小女孩与小男孩的精神意念与情感生命的细描。这是诗人一种广博的文化理想,一首首恬静的诗歌扩散出他在此主题下不愠不火的写作姿态,能看出其对本土儿童存在意欲致以“诗”的全息观照的信念与决心。宏大诗意的构成是在微小题旨内完成的。诗人总是撷取孩子与一个具体的物体或物象来叙写丰富诗情。“如果世界上真的有七彩的太阳鸟/此刻就在小女孩手指间飞翔了//十二支不同颜色的铅笔/十二双不同颜色的翅膀/在冬天雪地般洁白的画纸上/播洒着春天的消息——”(《一个小女孩的太阳鸟》),这是生活中具体而微的一个真实场面,诗人洋溢着浓浓的爱意用文字的镜头捕捉了下来,“小女孩与太阳鸟”的意象连载全部聚集呈现的是美丽生命的形态。诗人不厌其烦地吟唱着“一个小女孩的含笑花”,“一个小女孩的落叶季节”,“一个小女孩的灰姑娘”,“一个小女孩的《梁祝》连环画”,“一个小女孩的白杨树”,“一个小女孩的常青藤”,“一个小女孩的石榴树”,“一个小男孩的陀螺”,“一个小男孩的望远镜”,“一个小女孩的玻璃粘贴画”。中国孩子童年隧道里的成长心情,就这么一点点地被诗人的恒心确定了下来,它们如童话世界般美好,关于希望、爱、友谊、快乐、坚强、创造……等等。这种集束排比式的书写方式在诗人不是偶然的。这是他力欲构造属于“中国孩子”的诗的世界的文化意识,情不自禁地在诗歌形体上倾泻了出来,随后出版的《中国的少男少女》这一点就更为明确了。

  这本诗集诗人全部采用了长诗的艺术形式,可能只有这样的容量才能满足他建构中国童年诗性想象的宏大愿望,只有这样的容量才能在一首诗中从容展开他深描中国男孩与女孩的文学理想。这一次诗的旅行邱易东是充满激情的。“我在波涛中行走过/我在峭壁上行走过/我在火焰里行走过/我在屋脊和街巷间行走过/把我带着的一切能量和信息/都交给你的红帆船”,这是诗人在开篇第一首《男孩、风和画面的树叶》中的精彩段落,是诗人饱满意志力对孩子的慷慨赠予,它寄寓了诗人在这一批作品中的价值取向。“男孩,如果你是水手,就带着这片树叶以及这首小诗,启航”,“与生俱来的面对战争的情绪,在岁月的河流中,男孩让它升华为崇高的责任”,“生命短暂,但生命也可以无限,比如,这颗被砍伐的树”,“或者成功,或者失败,人生的辉煌凭的就是执著与坚韧地攀向高地”……这是诗人在每首诗前面的一种题记方式,它概要地解释了这些诗歌所追求的意义目标。必须指出的是本诗集中主题相当突出的一部分诗作,由海湾战争与人类的和平问题所引发的诗人的心灵震撼而写出的《地球的孩子不要黑雪》、《迁徙的梦鸟或寻找的家园》等,已突破中国性的视维空间,将“思”的触角广延至地球、人类、自然的和谐共存问题,强烈呼唤圣洁的、富含生命力的地球家园。这些诗作深刻的现实批判性与宏阔的想象力共在,在全宇宙视野内写出了中国孩子的精神高度,是本土化童诗创作可贵的审美拓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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