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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西部诗化童心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3年10月14日16:08 来源:中国作家网 李利芳

  诗性童年是西部儿童文学作家们努力追求的审美理想。立足西部自然与人文,乡村与都市,乃至中国、地球与宇宙,诗人们秉持了宽广的文化理念与艺术视野,承传了朴素的情感态度与浪漫的文学精神,以诗展示出了丰富的西部童年生活世界模型,开掘出了本真而纯净的西部童诗意象,敞开了“西部”与“童年”的同一性内涵,再现了西部人所固持的生命态度与审美情怀,树立了开阔大气的西部人文精神,在诗语的美质与游戏性的探求上,西部儿童诗人也作出了可贵的探索。本章以四位诗人为例,呈现了西部诗化童心的多种样态。

  第一节 邱易东:地球的孩子,自然的诗

  诗歌是儿童文学中重要的一类文体,它是少年儿童生活的自然组成部分。受限于其鲜明突出的“文学性”,为儿童写作诗歌是一项更为艰难的艺术事业。四川的邱易东从上个世纪80年代以来致力于此,在“童年与诗”的内在关联上用作品做出了自己的诠释。

  邱易东诗风自然清新,内涵丰饶,一直以来备受儿童文学界的广泛关注。多年来他涉猎写作了多种题材的儿童诗歌,创建积累了大量优美的童诗意象,努力在诗意中捕捉凝聚童年的精神本质,让儿童在内心亲近于诗。他的每一首诗提供的都是一个富于生命力的独立的世界,用体系的结构来概括论述诗人的整体创作容易抹煞各诗本身的不可解说之美,因此分析研究的可能性便只能是相对的了。

  儿童诗最大的功能首先在以审美的方式扩展与丰富孩子的生活经验,但诉诸孩子的文学接受方式与内容明显不同于儿童小说与童话,后者是以故事性与奇异性取胜的,文学性表现得比较具体,作家写作与读者阅读都有准确的可理解性的质素。但诗歌就不同了,诗的涵义的模糊感受是不可能被清晰言说的,可以肯定的一个特质是诗的超常性,对日常生活的陌生化透视效果,能变实事为审美化的文学虚境,发展培植人对世界新的感觉力与洞察力。儿童诗的审美理想同样在此。与成人诗不同的是,它的服务对象主要是儿童。因此,诗的语言、材料,诗所涉指投影的世界等,都要对接受对象儿童有效并发生意义。邱易东从一开始为少年儿童创作,在这一点就是清醒而自觉的,并将此贯穿始终。二十余年来,基于不同的时代语境与个人的生活处境而创作,邱易东童诗的艺术质感发生着微妙的变化,但他对童诗的艺术赤诚一直没变。用诗诠释童年,以童年酿造诗意,是他艺术探索主要解决的问题。

  一、孩子在诗中

  只有写出童年的真实样态、情感、精神生活,才能吸引孩子的视线,共鸣他们丰富的感觉想象,产生深刻的感情回应。童年本身其实就以“诗”的方式存在,孩子的生活重心自在于世俗世界之外,他们能创造自由道路通往另一世界。在有心的成人眼里,振奋诗的情绪的就是孩子的行为本身。可以这样说,写作童诗是用“诗”来作“诗”。邱易东一开始童诗写作这一点就表现得非常突出。

  “卖糖人的老爷爷/听我对你说/最喜欢你的吆喝/送来甜滋滋的童话/举着你的小糖人/世界变得格外欢腾//卖糖人的老爷爷/我多想品尝你的故事/可是我一走近你/(噢,你别生气)/妈妈就赶紧把我拉走/要我回家咀嚼那些/乏味的夹心饼干、巧克力//卖糖人的老爷爷/妈妈终于让我向你走来/当我用哭泣向她抗议/我多想有双你的双手/眨眼就捏出胖熊猫、红狐狸/我多想扛着满树的小糖人/走遍每个乡村每座城市

  ——《我对卖糖人的爷爷说》

  邱易东在诗中表达的是纯粹的孩子愿望。人像,物象,孩子的真诚渴望,都没有丝毫的矫揉造作,随诗人质朴的白描语言自然铺展开来。用卖糖人爷爷的双手捏出熊猫与狐狸的童话世界,就那么扛着满树的小糖人走遍每个乡村每座城市。童年眼睛构想的流动人生对每个孩子、每个曾经是孩子的大人都是可亲的。孩提时代的日子就是这样超时间、非现实地度过的,孩子自身创设了“象征”的意义空间,邱易东非常敏锐地直觉了这一点。

  最喜欢把透明的彩色糖纸/举在眼前/就这样面对世界//面对火热的太阳/用绿色的糖纸/希望没有森林的地方/阳光也绿得醉人//面对茫茫的风雪/用红色的糖纸/希望种子和冬眠的动物/长长地做一个温暖的梦//面对老爱红着脸吵闹的叔叔/面对漫不经心的售货员阿姨/面对每天辛苦劳累的妈妈/面对皱着眉不肯吃药的弟弟/还有那些黑沉沉的烟囱/被污染的小河……/——我知道选择什么糖纸//就这样面对世界/我用透明的彩色的心愿

  ——《一个孩子用糖纸面对世界》

  彩色糖纸是孩子重要的精神伴侣。对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成长起来的孩子来说,彩色糖纸是这个世界提供给他们的最五彩绚丽、最富想象意义的物质财富。糖纸放大的世界带来的幸福是绵延的,它大于糖的即时性快乐。这就是孩子自身创设的象征世界。邱易东真正写出了为成人所忽略的孩子本然的精神高度。用诗的美丽来呈现人间最纯洁的东西——“透明的彩色的心愿”,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纯粹的精神现象了。邱易东的文学理想一直以来就浸透在这样的生命理解中。他有通达童年内在精神生命的慧眼。

  我的两只手/真像两棵树/两棵长着五个杈丫的小树//阳光下/我高高地举起这两棵树/伸开所有的枝丫/希望能够看到/真正的树叶/真正的果子//可是只看到——远处/蓝天、白云、大地和道路//于是我在手背和手掌上/画上茂密的绿树叶/画上熟透的红果子/还画上两只/飞来的小鸟——/我的追求和愿望

  ——《五个杈丫的小树》

  “五个杈丫的小树”是邱易东摹写童年情态的代表意象。诗歌没有采用任何刻意的技巧与辞藻,只是随孩子可爱的举动而使用镜头推拉,用白描语言自然叙述眼前景致,阅读诗就是顺时展开一幅画面的过程。而且因为意象摹写的生动鲜活,语言的天然本真,所以是真正适合孩子阅读的琅琅上口的诗。这种写法邱易东贯穿在了很多诗歌中,体现出他对儿童诗的基本审美认知。这是他用诗说明“童年”事物的方式,逐步被建构为他童诗特有的审美形式,由此表现与组织出来的诗的境界还属“童年”的。也就是说,诗的形式与内容发生同构,这是其诗所以有自然和谐美的根本原因。

  在雨的窗户上/画你的眼睛,是忧郁的/担心小虫子和路边的小黄花/在风雨中的命运//在雨的窗户上/画你的眼睛,是欢乐的/所有的山坡和草坪/被雨水洗得那么洁净

  ——《雨窗的眼睛》

  这是再为熟悉不过的一幅场景,下雨的时候一个孩子趴在窗台上观看世界,邱易东用诗韵给其造型。这幅宁静的画面所以定格的原因还在作者写出了孩子内在情感生命的状态。“忧郁与欢乐”的眼睛背后的东西,是一个参透孩子心灵的成人才品味出来的。童年现象呈现给诗人的不惟是难解的符号,找寻符号的内在构成规则是艺术关键。对于童年已成往事的成人来说,还原的通道只有一个,那就是持存童年为精神现实。这是邱易东自觉的文化意识。他甚至直接用诗歌表白自己的坚守:“告别童年这是注定的,但不会告别/你/我童年梦中的小雪人”(《不会告别童年的雪人》)。可怕的时间本质已然一点点掠夺了童年的生命体,个体永远无法抗衡“现实”的逐渐逝去。儿童文学人是固守历史的人,是将童年历史形而上学最突出的一部分群体,因此才能用显在的作品存活童年为永恒的现实。

  “面对小溪/赤脚是你的船桨/溅一串水花的喧响/就到了对岸”,这是邱易东在诗歌《渡》中的首节,诗在音乐感中跃动着的孩子图像就是他童诗的灵魂,他苦苦探问的艺术宏旨。他用透明的感情赤诚地表达着对这些可爱的孩子们的爱意,“把这满树水珠摇给你/阳光般亮晶晶的水珠/被我的树叶染绿的水珠/摇给你”(《把这满树水珠摇给你》),“在你上学的路上/有一只小鸟/在为你唱//唱你小鹿般的脚印/唱你阳光般的欢笑”(《有一只小鸟在为你唱》)。童年生命的美丽是因为成人对其持有了一种价值态度,所以才有随处可见的世界的关爱。诗人与孩子一起“护卫纯真”,只因为“有了纯真/树林有了碧绿的树叶/黎明有了闪亮的星星/大海有了洁白的帆影……”(《护卫纯真》)。“纯真”能创造一个清新的世界,它生命的脉搏全在快乐与生机,诗人不允许一点点异质破坏它的和谐。

  牵着妈妈/去迷蒙的处女林/寻找蘑菇/找了好久好久/都没找到/自己的那一朵//有一只小蘑菇/在大树下哭泣——/小女孩从这里路过的时候/妈妈伸手遮住了/小女孩那双闪亮的眼睛

  ——《哭泣的蘑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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