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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西部诗化童心(11)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3年10月14日16:08 来源:中国作家网 李利芳

  ——《上学路上》

  在杨槐花的开放里/邻居家来了一个小姑娘/蝴蝶一样花的小姑娘啊/蓝珠子一样的眼睛/蓝天空一样的连衣裙/杨槐花一样的香//我多么想认识她/想让她知道/我有一盒好看的蜡笔/和一支乌亮的木头手枪/一只会凫水的洁白的小纸船/和一个山鸡娃最爱去的山洼洼/山洼洼里的一个孩子//我默默向她靠近/送给她一朵黑黝黝的微笑/一颗从姐姐兜里偷来的/还涩的小樱桃/她笑了/为我拿出了一块块神奇的积木/我们认识了/我们真好/在一座彩色的积木城里/我们拉着手儿/唱着歌儿……//傍晚/在杨槐花的飘香里/她走了/和那座该挂满星星的童话城

  ——《童话城》

  “翠柳”的柔绿与“杨槐花”的香意氤氲了全部的童年感觉世界。纯美的小男孩与小女孩时期的自然交往,是永留记忆深底一生的生活资源,是成人期仍不断滋润着心灵的精神力量。因为附着了田野自体的生命气息,童年间性关系的精神特征便具有了特殊的品性。

  乡村孩子的童年经验自在地与自然世界融为一体,孩子的游戏活动完全是绿色的,这与现代孩子与自然的疏离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正当吻合当今全球范围内所关注的儿童文学的地球生态议题,所以高凯素朴的乡土童诗竟然在此意义上获得了另一维度的现代性。

  一棵又高又大的树/粗枝大叶/让我和一只小鸟/落在一棵树上//学着飞 落在一棵树上/竟然有了天空的语言/小鸟叫了一声/我叫了一声 小鸟/以为我也是一只小鸟//我俩只听见对方的啾啾声/却不知对方站在哪个枝上/我始终猫着腰/我知道自己一根羽毛没长/不小心会吓小鸟一跳//啾啾的鸟语说得长了/我想和小鸟说一阵人话/但刚探头说了一句/而且是一句亲切的问候/小鸟就不再出声/我重新用大叶子/把自己深深藏起/重新猫下腰而且/重新用鸟语一声声叫它/小鸟都不答应

  ——《我和小鸟落在一棵树上》

  这是在乡村很静谧的一个角落里,一个孩子与一只小鸟对话交往的过程。人对社会的舍弃与对自然的融入使人与鸟成为两种平等的生灵,它们在一起唱起了自由的生命幻想曲。而“人语”却对这种和谐生态作了意外的破坏,诗歌结尾对此的呈现是令人深思的。人与鸟的交往在另一首诗中有类似的表现。

  神不知鬼不觉/我和一只小鸟走在一条路上/小鸟蹦跳着走在前面/我欢喜地跟在后面/陌生的小鸟明明长着一双翅膀/却不在天上飞/偏偏要和我一起步行//那是一条空无人烟的山路/我想应该和小鸟打一声招呼/最好边说边走/但是我加快了小鸟就加快了/我放慢了小鸟就放慢了/陌生的小鸟总是有意/和我保持着一段距离//一只多么懂事的小鸟啊/我忍不住向前追了几步/结果我们的距离不但没有缩小/反而突然变得很大很大/我犯了一个天真而且不小的错误/一辈子都要被那可爱的小鸟提防——/小鸟在我接近它时惶恐地飞上天/自己走了//那是一段多么美好的距离啊/好长时间我都在想那只小鸟/行走的姿势/想着在一只小鸟带领下/走路的幸福

  ——《和一只小鸟走在一条路上》

  在乡间安静的小路上,一个孩子和一只小鸟保持着无声的默契行走在一起。那是一段美丽的距离所保证下的心灵美景,这一情境下两个生灵的交流如此轻松而自然。同样是“人”的侵入性破坏了这一和谐。于是,现实之鸟只能变为人的想象之鸟而存在。

  (二)诗人善于伸入孩子心灵底层,敞开那些容易被现实遮盖的属于孩子自己的精神感觉。

  小时候我有一只好看的蝴蝶/它住的房子/是妈妈用麦秸编的/圆圆的黄黄的/挂在我的床前//有一天我对它说/我很想要一个蝴蝶发夹/村里的小女孩都有的/我说我要放出它/叮咛它一定落在我的头上/别住我乱蓬蓬的头发//我打开亮黄的麦秸门/它在我的头顶轻轻飞着/我静静等待它小巧的手指/抚摸我的乱发/可是 当我抬起头的时候/却见它已飞到窗外/耀眼的油菜花里/我后悔地哭了……//很快/在上学路上我拾到一个蝴蝶发夹/我高兴极了/我坚信是那只蝴蝶变的

  ——《蝴蝶发夹》

  这是一个乡村小女孩真实心灵愿望的外现。它复合的审美张力发生在几重元素间——“女孩—美—自然”。小女孩爱美的情致是普遍的,而其落实的路径是纯乡土式的,是属于绿色自然维度的田园浪漫景象。因此从这一意义向度看,这首诗同样可以归入上一论题去分析。“蝴蝶发夹”与“蝴蝶”的自由转换既是纯粹孩童心境的表露,更是人文与自然的精彩组合。美的离去与怅惘之感使诗充满了跌宕,而结尾的转笔升华又使诗回到了纯粹的童年镜像。这首诗写出了一种乡土童年经验本身,写出了乡村女孩普遍具有的心灵情感意象。

  我们总是过低地看待了孩子,尤其过低地看待了他们主体的心灵世界。对失去了父母之爱的孤独孩子,我们永远难以“同情”他们真实的孤独状况。

  领着我走的小路/是大地的孩子/大地只是小路的妈妈/小路和我一样/是没有爸爸的孩子//跟着我走的云朵/是天空的孩子/天空只是云朵的爸爸/云朵和我一样/是没有妈妈的孩子//只有小鸟既有爸爸又有妈妈/快乐的小鸟是天空和大地的孩子/小鸟整天在爸爸和妈妈怀里/飞来飞去/飞来飞去//等待我的布娃娃是我的孩子/我既是布娃娃的爸爸/又是布娃娃的妈妈/在一个孩子孤单的天地里/孩子是孩子的孩子

  ——《孩子是孩子的孩子》

  这一种孩子的呢喃是憾人心灵的。“孩子是孩子的孩子”——这或许是成人世界给予孩子的最正常的心灵状态,只不过在失去父母的孩子那里,有最强烈的体现。很多很多时候孩子们其实都是寂寞的,他们的心灵都处于“无所事事”的空虚状态。也许只有高凯笔下那些和自然融为一体的孩子是例外的。孩子的童年内容是自我创造出来的,大人在其中往往是遗憾的缺席状况。敞开孩子真实的心底我们望过去,那里所蓄存的精神力量原来是如此的强大而有力。这一首《月儿》表现的正是一个孩子对遥不可及的月亮的向往。

  月儿挂在树梢了/我想我会爬树的/我一定能够将它摘到//可是——//月儿掉在水里了/我想我会凫水的/我一定能够将它打捞//可是——//月儿终于被我装入小镜了/我想有我的双手儿紧紧捧着/它一定不会跑掉//可是——//小圆镜儿却又碎了/我想纵使它有千块万块/我也要一块一块找到

  ——《月儿》

  高凯的童诗真正落实了童诗是孩子的自我表达这一审美维度,因此诗意丝毫没有矫揉造作、扭捏作态之感,诗语就是孩子心底语言的自然表露,所以读诗感觉就是在听一个孩子讲他自己的故事。这一状况实现了“童诗”这一文体中“童”的本质审美属性,是童诗的至高境界。

  《药的故事》同样是孩子心语的自然叙事,诗歌力逼原生态的孩子内心世界,诗意简单明白。

  小时我得了病/我害怕打针/——害羞/——那女医生//我一人去打针/将那青霉素/一瓶 一瓶/偷偷埋在了墙根//一天两天/我的病全好了/全好了/我暗暗高兴//可是父亲/却知道了我的秘密/将我揍了一顿/揍得很疼 很疼//“药是钱买的!”/他领我从头打针/医生说药已失灵/他差点儿又揍我一顿//我逃了/直到青青的谷地/隐藏了我的身影/隐藏了世界的惊恐……

  ——《药的故事》

  这首诗的升华之笔是在结尾。它对此前的完全白描有一种意味转折的作用。从一个孩子由顽皮获得快乐到遭致成人带给他的对世界的惊恐,巨大的错位本身显示出孩子们通常的一种生存现实。“青青的谷地”中隐藏着一个惊恐不安的孩子,这是一幅充满了想象力的图画。它饱含着诗人对孩童心灵深深的体察与同情。

  (三)立于地缘之上,以童真视点确立一种西部人文精神。

  这一维度的开掘在诗人乡土童诗的写作中意义重大,因为乡土性被赋予了更为深广的文化理念,童真意涵的建构具有更特殊的精神价值。

  黄河 在这里/仍在使用自己的奶名/——玛曲 玛曲//我也不叫高凯了/我要叫自己那个曾经叫过的/奶声奶气的名字/——宝娃 宝娃//在这里/我要像黄河一样/使用自己的奶名/和黄河从小呆在一起//我要丢下/自己全部的苍老/在一条河的童年里/乖乖做一个孩子

  ——《玛曲二题·之一》

  我看见玛曲/在用淡淡的蓝蜡笔/画着天空//我看见玛曲/在用翠翠的绿蜡笔/画着草原//我看见玛曲/在用纯纯的白蜡笔/画着云朵和羊群//我看见玛曲/在用深深的黑蜡笔/画着牦牛//那么多那么多黑黑的牦牛啊/每一头都画着一双/明亮的眼睛//我看见玛曲/一大群一大群黑牦牛/都含着一对星星

  ——《玛曲二题·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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