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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目的美好生活》(9)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3年08月26日11:07 来源:中国作家网 洪晃

  “我是卖希望的。”他回答道。

  小A也是卖希望的,但是手段像东方的佛教,讲究个悟性,啥东西都不说满,自己琢磨去,虽然有点云里雾里,但是还是挺舒服的。如果官方报纸的社论能写成这样子,愿景和希望一定会畅销。

  于丹老师的作品已经家喻户晓,唯独我没看,很惭愧。说实话,我对《论语》很无知,我只知道,对于“女子无才便是德”、或者“唯女子小人难养也”之类的文字,我唯一的阅读心得就是“你大爷”三个字。这当然充分反映了我不学无术的本色。我相信《论语》是中国哲学的经典就像我相信《圣经》是西方文学上一部巨作一样,看是应该的,但是里面的东西已经过时了。别跟天主教那么教条,都2007年了,还在跟安全套过不去。不管怎么说,在这种强大的主流意识影响下,我还是在当当网上买了一本李泽厚的《论语今读》,准备学习一下。

  有个学者曾经跟我说,人的道德观念不是社会和学校的责任,是家庭的责任。这话细琢磨一下挺对的,开放的社会需要多元化,完全统一的道德观念对社会没多大好处,还是靠法律吧。这不,要是我当家,这“琼”教的人还怎么过啊!所以还是多元化吧,只要大家都有点家教,我想我们都可以“不亦乐乎”啦。

  情人不过节

  几年前,卡地亚公司委托我们做一组有关“情人节”的采访,我们的策划是采访十多对名人夫妻或情侣,让他们挑一件卡地亚的珠宝或手表作为“情人节”的礼物给对方。大部分人都很配合,只有一对非常前卫、非常受尊重的艺术家夫妇虽然接受了采访,但就是不配合。

  “只有没有想象力的人才需要用珠宝表达爱情。”这是艺术家的回答。

  我们的编辑非常为难,来回劝说,哄他们说点关于“情人节”的事情,让他们随便点个简单的礼品,但是这对夫妇——特别是男的——坚决拒绝合作。而他夫人是那种夫唱妇随的,只要丈夫不松口,她也不愿意帮我们的忙。编辑实在没办法,想起来我似乎是这对夫妇的朋友,只好恳求道:“晃不是你们的朋友吗?你们这么说,她怎么跟客户交差啊?”

  “你别把晃想得那么俗,”我的这位不合作的朋友说,“她会理解的。”

  最后,编辑只好非常沮丧地回来报告,说任务没有完成,要再找一对夫妇才行,还把这位艺术家说我“没那么俗”的话都转告给我了。

  我听了以后有点哭笑不得,一方面这朋友还是非常了解我对这种节日的态度,另一方面也够能刁难人的。我最后决定实话实说,给客户打了个电话。

  “他说只有没有想象力的人才需要珠宝表达感情,”我一五一十地交代道,“我不能改他的话,他也不让删,要不就换个人。”

  “不用了,”客户的公关经理想了想说,“就这么登好了,这也是一种观点。”

  我很高兴,看来客户也没那么俗,没那么商业。

  我这辈子谈过不止一次恋爱,但是没有过一次“情人节”。在我的记忆中,年轻的时候,如果恋爱了,天天都在过“情人节”。周围的世界都消失了,眼前的恋人就是所有,其他都不重要。我还记得谈恋爱的时候不希望有任何干扰,不接手机,不上班,不见朋友。在这种情况下跑出门去买点花、巧克力或者一大钻石戒指似乎真是有点多余。我的任何一个男朋友真的这么做了,我会觉得这个人很假,而因此干脆吹了。当然,这只是我。

  年纪大了以后有了个很稳定的关系,也觉得没必要一到2月14号就非得买点东西,出去吃顿饭,抱一堆花回家。这时候如果两人能在厨房里一起做顿饭,聊会儿天,没大没小地闹会儿就挺好的,忙里偷闲也算生活了一下。当然,这也只是我。

  我成长在一个简单的年代,有比较简单的表达方式,爱情似乎不需要节日,只需要一个假期。对我来讲,“情人节”真是多余的。

  但反过来想,百忙之中,有个节日提醒大家去恋爱一下也没有什么不好的。我们生活在卡通时代,一切需要形式、夸张,有点节日把大家的生活规划一下。今天是开PARTY的日子,明天是回家的日子,后天是谈恋爱的日子。周一回家做饭,周二上床做爱,还找个PALM都记下来,免得忘了,也好,也好。在我眼里“情人节”是个卡通节日,每个动作都是被策划出来的。但是这总比忙得忘了谈恋爱强。

  老不死的爱

  就不说是谁了,反正有这么一对情人,分别二十五年后又一起吃了顿饭。两个人相好的时候是想入非非的学生,二十五年后是开始考虑退休计划的中年人。二十五年期间,两个人没有任何的来往,什么见面、电话、书信、E-mail一概没有,就跟对方死了一样,居然,饭吃完之后俩人又找着感觉了,老不死的爱又回来了。

  我喜欢这种纠缠不清的情感。这种说不清楚的故事是我们黑白生活中的色彩。在活得非常现实的岁月里有这么不实在的感情是件非常珍贵的事情,找点感觉太不容易了。这种莫名其妙的东西会给我们带来好看的电影、好读的书、好听的歌。我最喜欢的一首Joan Baez的歌就是纪念她和Bob Dylan一段藕断丝连的感情。六七十年代,这两个人是美国音乐界最有影响的歌手,我是唱着他们的反战歌曲和民谣长大的,至今,我都认为我根本上其实就是个嬉皮。许多年以后,我和几个中学同学去听Joan Baez的音乐会,我们就是想怀旧。记得那天去的时候就听说可能Dylan会来,大家都为这个悬念兴奋。Baez唱完第三首歌,声音有些颤抖地说:

  “I’ll be damned,look what the wind brought in。”(真见鬼,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突然,Bob Dylan顶着一头乱头发在台上出现,抱着个吉他,坐在Baez身边,观众疯了,高声欢呼,两个人又在一起唱了首Blowing in theWind,所有人都被记忆泡酥了。这首歌唱完,Bob Dylan就走了,Baez眼泪汪汪地接着唱她自己写的歌。这是我听到把藕断丝连表达得最直白的歌词,我相信唱出来是需要勇气的。我的翻译不是最好:

  真见鬼/你的幽灵又现/也不奇怪/正好今天月圆/你打来电话/我坐着一动不动/两手抱着话筒/听到几个光年前熟悉的声音/又要彻底栽进深渊。

  我记得/你的眼睛比湖水更蓝/你的诗歌更糟糕/你说/你从哪儿打来/西部的一个公用电话/十年前我送你一对袖扣/你也送了我点什么/你我知道记忆带来什么。

  生锈的钻石/你到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传奇/一个没有被腐化的奇迹/一个原创的流浪汉/你漫步到我的怀里/一时似乎漂失在海上/女神把一切奉献给你/就是站在半个贝壳上的那个姑娘/她能保护你,不让你受伤的/我又看到你站在落叶中,雪花在你的头发上/我又想起你在华盛顿广场那个破旅馆窗边的微笑/我们的呼吸像一片白云,缠在一起,舍不得消去/对我来说,我们当时可以完美地死掉/现在你说这不是怀旧,那就再帮我找一个词/你这么会弄词的人,还这么善于把一切变得模糊/我急需一点模糊,因为过去突然太清楚/是的,我还是放不下/如果你又带来生锈的钻石/我所欠的已经付清。

  我们故事里的两个情人也想洗掉钻石上面的锈,跑到一个很冷很冷的地方,在星星下面再看一遍他们的钻石有多亮。但是毕竟二十五年过去了,两个人都有了牵挂,虽然来回组织、计划了无数回。机票订了又退,退了又订,最终还是没有启程,只是一个月的E-mail快够一本小说了。据说其中一个人把这首《生锈的钻石》听了整整一百三十六回,然后决定钻石的锈还是留着,老不死的爱不用太近的距离也会发光的。

  睡多少男人算“值”?

  一个多月以来,我和张小姐一直在争论一个问题:就是一个正常女人这辈子到底能和多少个男人发生关系。事情是由于有人自告奋勇地坦白曾经有过上百个情人,让我们都大吃一惊。张小姐首先认为这完全是不可能的,除非这个人是专业人员。我半信半疑,总觉得有时候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张小姐对我这种态度有两个字的评语:傻帽。她对这种事情的可能性有让我非常佩服的、理性的、数学的、逻辑的判断。

  “咱们这么算吧,”她说,“你认为一个女的多大开始交男朋友?”

  “十六七岁吧。”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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