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必烈大汗》(38)

　　嘱咐完巴特尔，拖雷又把耶律楚材找来，二人面对而坐相谈。拖雷道：“耶律国相您一直陪伴着大汗，您了解大汗的病根在哪里？”

　　耶律楚材做思考状：“俗世的病根可能在肝肺，很可能是酒上得的。大王知道，大汗爱喝葡萄酒。”

　　拖雷：“您是大汗的酒友啊。”

　　耶律楚材讪笑：“惭愧惭愧。到了中原，在下屡劝大汗，少饮酒，大汗不纳呀。他感到潮湿之气浑身不舒服，夜里盗汗不能入睡，饮酒以后会好些，能够安然入睡。所以，离不开酒了。酒最伤肝，肝气又侵肺，久而成疾呀。”

　　拖雷：“您不是请了中原名医诊治了吗？他也没有办法？”

　　耶律楚材：“我遍请了中原名医，都说久病成疾，没有良药可治了。”

　　拖雷：“您说这些都是俗世的病。您说还有其他什么病吗？”

　　耶律楚材：“这个只有萨满大师知道，他是代天而言的呀，不是我这个凡夫俗子所能知道的。”

　　拖雷：“这我清楚了。我要代为牺牲。”耶律楚材一惊，捋着长髯沉吟不语。

　　拖雷：“您是大汗最信赖的人，望您从汗国的安危计，为大汗多谋善策。”

　　耶律楚材起身道：“大王真是古今绝无仅有大贤人，在下敬佩，敬佩。在下一定施犬马之劳，为汗国效命。”

　　拖雷：“我告辞了。”

　　耶律楚材站起施礼，拖雷回礼走出去。耶律楚材送到门口，见拖雷走远，抚着长髯摇头叹息：“真是个古今所无的贤王啊！古今所无的贤王。”

　　萨满法师站在屋中整理着法服、法器，跟前站着两个弟子。萨满法师以严厉的口吻说道：“神灵传达的长生天的意志是谁也不能违背的。谁如果乱讲话，会烂了舌头。”两个弟子：“弟子明白。”

　　这时，忽必烈走进来。萨满法师躬身：“王子。”忽必烈施礼：“法师您好。”

　　萨满法师：“王子请坐。”忽必烈坐了下来。萨满法师向两个弟子挥了一下手，两个弟子退了出去。萨满法师说道：“王子必有要紧的事情。”

　　忽必烈开门见山：“请问法师，能不能用七牲代牺牲？”

　　萨满法师：“大汗不是凡人，七牲不可。”

　　忽必烈：“其他人呢？”

　　萨满法师：“只有血缘同一至亲才可以。”

　　忽必烈：“那么，大汗一定能够好起来吗？”

　　萨满法师：“没有代为牺牲者，大汗一定不能够好起来。”

　　忽必烈明白了法师口中话的意思，失望地回来。唆儿忽合塔尼坐在椅子上，问忽必烈道：“法师说，其他代为牺牲都不行？”

　　忽必烈：“他说不行。”

　　唆儿忽合塔尼：“难道按他的意思有人牺牲了，大汗就能好吗？”

　　忽必烈：“我问他有了代为牺牲者，大汗一定能好吗？他回答我，没有代为牺牲者，大汗一定不能好。”

　　唆儿忽合塔尼摇头：“看来这是一定要一条命啊！”忽必烈两眼盯着母亲。唆儿忽合塔尼：“你这孩子用什么眼神看我？”

　　忽必烈：“母亲，真要让我父王做牺牲，我代我父王吧。”

　　唆儿忽合塔尼一听愣住半晌，突然抱住忽必烈的脖子：“傻孩子，你说什么话呢，你。再不要这样说，再不要这样想。”

　　忽必烈挣脱了，给母亲跪下道：“母亲，父王不能离开呀。有您，还有两个年幼的弟弟，父王离开了，大殿里的柱子断了，谁来支撑？我替父亲去吧。您和父王还有三个儿子。”

　　这时，拖雷走进来，一看这情形厉声问：“你们母子干什么呢？哭哭啼啼的。”忽必烈慌忙起来，唆儿忽合塔尼别过脸去，不吱声。

　　拖雷走后，耶律楚材彻底被他的胸襟感动了，自斟自酌几杯后，脑袋微微有些醉了，跑到巴特尔处说道：“拖雷大王真是个古今所无的贤王啊。只是我现在担心他的儿子蒙哥，其勇武不比大王差，握着十几万兵马。”

　　巴特尔摇头：“您还不了解拖雷大王啊，只要他决定做牺牲，这么视死如归的人，他不会不考虑他儿子会做出怎样的事情。这一点您不必担心。”

　　耶律楚材：“有道是怕百密一疏啊。万户长掌控着燕京行宫的宿卫军，有所防备才是啊。”

　　巴特尔：“拖雷大王对我也是这么说的，请您放心，这一点把握我还有。自从大汗病以来，我已经严令燕京行宫宿卫军，没有本帅令牌谁也不准擅自出入宫禁，行宫三十里以内日夜有三万兵马轮流值宿。”

　　耶律楚材：“万户长思虑得周全。”

　　拖雷知道了忽必烈要替自己牺牲的想法，但是他更清楚，无论如何，不能让忽必烈代替自己，且不说当年成吉思汗对忽必烈寄予厚望，只看这孩子有勇有谋，重情重义，正处在人生的黄金时代，自己就不能让他做这件事。如果说，蒙哥身上寄托着拖雷统一蒙古族的重任，那么在忽必烈身上，拖雷则寄托着自己收复天下、一统为尊的期望。可是忽必烈并不知道自己对他的期望，见忽必烈在安慰母亲，便说道：“你穿好衣甲，我们爷俩到外面比试比试。”

　　唆儿忽合塔尼自知拦也拦不住，满脸愁容地坐到了椅子上，一行苦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

　　十二、拖雷救大汗牺牲    蒙哥接父王爵位

　　燕京原野上，拖雷与忽必烈并马缓缓走着，前边是几十只猎狗，几十名侍卫军亲兵跟在后面，有几名亲兵肩上扛着猎鹰。忽必烈向拖雷说道：“父亲。”拖雷说：“今天只打猎不能说别的事。”

　　忽必烈不敢吱声了。拖雷挥了一下手，亲兵们围了过来，拖雷说：“快，领着狗把猎物轰出来。”一个亲兵头目喊了一声：“起猎！”狗和人马奔向前去。

　　一群猎狗撵着一只狼跑过来，后面是亲兵们在狂追。猎鹰也在空中飞向狼。拖雷飞马过来，拈弓搭箭射向狼。狼中箭滚倒在地，一群猎狗围住撕咬。两个亲兵下马，赶走狗，把狼吊在一棵桦树上，划开肚皮剥皮。把皮扒下来后，肉扔给狗和鹰吃。

　　拖雷和忽必烈又放马追赶着一头硕大的雄麋鹿。亲兵们一起射箭，麋鹿中了几支箭扑倒在地。有三个亲兵下马，开始剥麋鹿皮。拖雷、忽必烈也下了马，站在一侧看。

　　一亲兵用刀子豁开鹿胸膛，剜下了心，血淋淋的放在手心上捧给拖雷说：“请大王用。”拖雷拿出小刀割下一块放进嘴里咽了进去。亲兵又捧给忽必烈，忽必烈也拿出小刀割了一块放进嘴里咽了进去。三个亲兵把剩下的分割着吃了。拖雷和忽必烈二人重新上马，呼啸而去。

　　到了原野的一处低洼地，拖雷勒马缓行，亲兵们在十几步外跟着。忽必烈忽然跳下马，捉紧拖雷马缰站在马头前。拖雷一惊，问道：“你要干什么？”忽必烈说：“父王，孩儿有话要说。”拖雷发怒道：“有话快说，不要扫了我的兴。”

　　忽必烈“咚”地跪在马前说：“父亲，让孩儿代为牺牲吧。”

　　拖雷盛怒，骂道：“畜生，快起来！”忽必烈坚持道：“父王不答应，我不起来。”拖雷举起马鞭子打过去，一下打在忽必烈脸上，一条血印洇出，忽必烈依然不起。

　　拖雷让马转着打忽必烈道：“你这个小畜生，小畜生！”忽必烈依然挺着，拽住马缰不撒手。拖雷越打越来气，越来气打得越狠。亲兵们想劝又不敢，个个皱眉，下马给拖雷跪下了。

　　忽必烈昏倒在地，拖雷在马上喘着粗气说：“把这畜生放在马上往回走！”亲兵们把忽必烈放在马背上，跟着拖雷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