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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主:一部关于美国的小说》(6)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2年11月23日13:56 来源:中国作家网 【美】亨利•布•亚当斯 译者:朱炯强 徐人望

  “谢谢,今天上午到的。”施奈德库彭先生说,他刚刚走进客厅。“真高兴又见到你了,李太太。你和你妹妹觉得华盛顿怎么样?你知道我把朱莉娅带来见见世面了吗?我还以为会在这里找到她呢。”

  “她刚走。她整个下午都跟西比尔一起参观访问。她说你要她帮你在议员中游说,是真的吗?”

  “你说是就是吧,”他笑笑说,“可她没什么用,所以我才来拉你帮忙。”

  “我!”

  “对,你知道我们都希望拉特克利夫参议员当财政部长,让他直接控制货币和税收,这对我们来说至关重要,所以我就到华盛顿来了,用他们外交上的话说,与他建立比较亲密的关系。我想请他跟我在韦尔克利餐馆吃饭,但我知道他很担心别人耍手腕,我觉得唯一的希望就是把它变成一次妇女的宴会,所以才把朱莉娅带来。我还要设法请斯凯勒·克林顿太太参加,并靠你和你妹妹帮助朱莉娅啦。”

  “我!参加游说议员的宴会!这合适吗?”

  “为什么不合适?你可以挑选适当的客人嘛。”

  “我从没听说过这种事情,看来倒一定很有趣的。但西比尔不能参加,我可以。”

  “很抱歉,朱莉娅全靠罗斯小姐,没有她就不肯上桌。”

  “唔,”李太太吞吞吐吐地表示同意,“如果你请了克林顿太太,如果你妹妹参加——还有谁呢?”

  “请挑选你自己的伴儿吧。”

  “我谁也不认识。”

  “怎么不认识?首先是弗伦奇,对税收虽不大内行,但现在顶用;其次,我们可以请戈尔先生,他也有个小小的问题要解决,所以一定愿意帮助我们。我们只要再请两三个人就行了,我还可能临时增加个把人。”

  “可得邀请议长参加,我想认识认识他。”

  “一定照办。还有卡林顿,还有我们宾夕法尼亚州的参议员。这样就好极了。记住,韦尔克利餐馆,星期六晚上七点。”

  与此同时,西比尔弹着钢琴,还唱了几句,惹得奥西尼忍不住取而代之,以证明一个人在唱歌的时候可以不损害自己的美貌;雅各比男爵一进来就挑剔他们两人的不是;精灵的戴尔小姐在男朋友中以小冒失鬼闻名,经常埋头于与公使馆秘书调情卖俏,她进来时根本不知道波波夫在场,而当奥西尼和雅各比欺侮可怜的西比尔、在钢琴旁你争我吵时,她便和波波夫一起躲进一个角落。大家都各讲各的,几乎不管别人怎么回答。最后,李太太统统把他们赶出客厅。“我们可是要清静的,”她说,“而且在六点半吃晚饭。”

  只要是星期天晚上,拉特克利夫参议员就一定会访问李太太。说他们整个晚上谈的都是书本,恐怕不太符合事实,然而,不管谈论什么,结果都只是加深拉特克利夫对李太太的倾慕。李太太虽然没有这种意图,但她扮演的角色,却比她是个擅于卖弄风骚的妖女艳妇更其危险。对于一个孤独疲惫的政治家,没有什么能比李太太客厅中的恬适具有更大的吸引力了;当西比尔为拉特克利夫先生唱了一两首朴素的小调——参议员是,或者被认为是正统派教友,所以她说自己唱的是外国圣歌——之后,他心中就充满了父亲般的、甚至长兄般的感情,对这位迷人的姑娘念念不忘了。

  不久,他的参议员同僚渐渐发觉,这位草原巨人养成一个注意女旁听席的习惯。一天,一份相当友好的报纸纽约《星报》的特派记者乔纳森·安德鲁斯先生,满脸疑惑地走到斯凯勒·克林顿参议员面前。

  “你能告诉我,”他说,“赛拉斯·P。拉特克利夫出什么事了吗?刚才,我在他的座位上跟他谈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今天晚上我必须把他的意见送到纽约去——不料他话说了半句就突然停住了,连看也不看我一眼,站起来就离开议事厅,现在我看见他在旁听席上同一位我不认识的女士谈话。”

  克林顿参议员慢慢扶正金边眼镜,抬头望望特派记者指的地方。“嘿!莱特富特·李太太!我也要找她谈谈。”说着便转身离开特派记者,以年轻人特有的敏捷匆匆地追赶伊利诺斯州参议员去了。

  “见鬼!”安德鲁斯先生嘟囔说,“这些老傻瓜都中什么邪了?”他抬头看看正在与拉特克利夫亲切谈话的李太太,声音更低地抱怨道:“我倒不如把这件事情写成新闻报道呢!”

  当年轻的施奈德库彭先生找到拉特克利夫参议员的办公室,邀请他参加韦尔克利餐馆的宴会时,他发现这位大人正像他自己所说的一样,忙得不亦乐乎,简直没有心思谈话。不行,拉特克利夫参议员现在不能出去赴宴,在目前公务繁忙的情况下,他挤不出时间享受这种乐趣。他遗憾地谢绝施奈德库彭先生的盛情,因为目前有不可抗拒的原因,不能参加社交宴会;对于这条法规,他只允许一种例外:除非在非常特殊的情况下迫于老朋友克林顿参议员的强求。

  施奈德库彭先生不胜懊丧,他说,尤其是因为他打算邀请克林顿先生和夫人,还有一位姿色迷人的太太,尽管她难得参加社交活动,却差不多已经同意了。

  “这位太太是谁?”参议员问。

  “一位叫莱特富特·李的太太,纽约来的,你可能不太认识,不像我这么钦佩她,但我相信,在我见过的女人中,她简直是最聪明的。”

  参议员的眼睛蕴蓄着特殊的、不信任的神色,冷峻地落在年轻人坦率的面孔上。过了一会儿,他用深沉的参议员的声调严肃地说:

  “小伙子,人生至今,无论女人多么聪明,男人总还有别的事情要忙。还有谁参加你的宴会?”

  施奈德库彭先生报告了名单。

  “星期六晚上七点,我没听错吧?”

  “星期六晚上七点。”

  “只怕不太能够参加吧,可我不断然拒绝,也许到时候去得了。不过别指望——别指望我啊。再见,施奈德库彭先生。”

  施奈德库彭是个心地颇为单纯的年轻人,像他的同胞们一样看不透世界上的隐晦曲折。他转身离开时,心里暗暗痛骂“这些参议员大摆该死的参议员架子”。他把谈话的全部经过告诉了李太太,是的,他以不切实际的理由邀请她参加宴会,确实不得不忍受这样的惩罚。

  “真倒霉,”他说,“我这里不得不要求许多人去跟他周旋,可是他那里却说可能不来。咳!他为什么就不能说一句到底来不来啊?我认识几十个参议员,李太太,他们都是那么一副腔调。他们只顾自己,根本不为别人想想。”

  为了安慰他受伤的感情,李太太勉强地笑笑;她相信无论拉特克利夫参议员到不到场,施奈德库彭先生的宴会一定会很愉快,至少她自己一定尽力让它取得成功,西比尔也一定要穿上最新的时装。可是,她仍然有点儿惆怅,因为施奈德库彭先生所能做的,仅仅是满怀信心地声明她是一张王牌,说他告诉拉特克利夫她是聪明绝顶的女人,以及他还可能增加什么最最热烈的颂扬,让拉特克利夫只有惊诧莫名地紧瞪着他,等等。对于这一切,李太太都温厚地付诸一笑,然后尽快地把他送走。

  他走后,她在客厅中来回踱着,思虑着。她明白拉特克利夫突然改变语气的意义,深信他一定会去参加宴会,也毫不怀疑为什么他一定会去的原因,可是她是不是被引诱到与男人调情的边缘了呢?与一个比她年长二十岁的伊利诺斯政治家,一个高大笨拙、灰眼秃顶、顶着韦伯斯特式的脑袋、居住在波奥尼亚的参议员?这个假想太荒谬了,简直无法相信,但总的说来,这桩事情本身却是相当有趣的。“我看参议员总会像其他人一样当心自己的。”这就是她的最后结论。她只考虑他的危险,当想到在他这样的年纪,深沉专注的爱情可能带来什么后果的时候,不由得对他产生了一些同情,不由得有点儿问心有愧;至于她自己,则完全没有考虑。然而,迄今为止的一个历史事实却是:年长的参议员对于年轻美貌的妇女有着一种奇异的魅力。他们当心自己了吗?究竟哪一方最需要注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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