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不爱演的作家遇到追求真实的纪录片 ——电影眼看文学·《文学的故乡》第二季学术研讨会侧记
《文学的故乡》第二季 韩少功
《文学的故乡》第二季 张炜
《文学的故乡》第二季 翟永明
《文学的故乡》第二季于近日在央视纪录频道热播。节目延续第一季探寻文学原乡的基本特质，邀请韩少功、张炜、叶兆言、翟永明、刘亮程、莫言等六位作家重返故乡，深挖其创作与乡土的深厚联系。文学类型从小说拓展至戏剧、诗歌、散文，空间范畴从乡村延伸到城市乃至心理世界，运用实景拍摄、动画制作、舞台呈现、意象再现等手法，为文学表达开辟了更广阔的艺术天地与多元可能。
12月5日，在北京师范大学，一场别开生面的研讨会如约而至。来自文学与影视界的十余位专家学者共聚一堂，参加了电影眼看文学·《文学的故乡》第二季学术研讨会。与会专家围绕影片的艺术理念、叙事手法等展开深入研讨，为文学与影视的融合发展探寻路径、总结经验。会议由北京师范大学艺术与传媒学院、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北京师范大学国际写作中心、北京师范大学纪录片研究中心共同主办。
“《文学的故乡》是一个宏大而壮丽的工程，节目以作家为主线，探讨了‘文学的故乡’这个广阔且深刻的话题。”中国作协党组成员、书记处书记何向阳表示，《文学的故乡》系列是一次以中国新时期以来的重要作家、诗人为线索的文学史的影像呈现，纪录片团队兼具“史的眼光”与“人的评述”，不仅为未来的文学研究留存了珍贵的第一手资料，更提供了全新的研究视角与方法，是一项为“后世存史”的重要工程，具有极高的文献价值和方法论意义。
中国作协副主席、《文学的故乡》总顾问、北京师范大学国际写作中心主任莫言在视频发言中以自身参与拍摄的经历为例，说明纪录片创作中充满偶然相遇的“天作之合”，这些瞬间往往成就了片中极具感染力的段落。同时，他强调纪录片真正的课题在于如何将主客观有机融合，使作品既是真实的记录，也是艺术的创造。
中国视协副主席、北京师范大学艺术与传媒学院院长胡智锋认为，《文学的故乡》第二季实现了三个“双向奔赴”：一是文学和媒介的双向奔赴。文学追求深度，传媒追求广度，这种广度和深度的结合，既提升了文学传播力，又给传媒注入思想力量。二是艺术和学术的双向奔赴。该片既有艺术家的灵性释放，也有学者的理性自觉。三是记录和发现的双向奔赴。纪录片的拍摄和制作是一个真实记录的过程，但同时还需要制作团队用独到的眼光去发现。
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院长王立军认为，《文学的故乡》第二季不仅延续了第一季对作家精神原乡的探寻，还实现了对文学精神更深入的勘探。该片既是一部具有文献意义的影视档案，也是一次跨媒介的勇敢尝试。该片通过视听语言将文学内蕴与生命体验转化为可感可知的公共文化资源，为当下理解中国文学的精神脉络提供了富有启发性的视角。
《文学的故乡》总导演张同道坦言，要讲清楚文学是怎么发生的，就必须回到文学现场。两年多来，他带领拍摄团队辗转两万多公里，从新疆戈壁到湖南丘陵，从南京古城到成都平原……片中的感人现场不是等来的，是下笨功夫、苦功夫追来的。他强调：“文学性是这部纪录片的灵魂。”
研讨会上半场由《文学的故乡》总策划、北京师范大学国际写作中心执行主任张清华主持。与会作家与专家学者共同分享了影片背后的创作故事，深度阐释了影像记录文学的独特价值。
“专注地翻一会儿书，然后低着头走，思考一会儿，扑到案子上猛烈地写作”——这类程式化的影视表达，往往让本就不善于在镜头前表现的作家感到不自在。中国作协副主席张炜坦言，该片主创团队自始至终都没有让自己进行类似的摆拍。“我们每天都要接受大量信息，那些程式化的动作是被重复的、非个人的无效信息。好的作品之所以吸引人，就在于能提供不被重复的信息。”张炜表示，优秀的影视作品离不开深厚的文学性。他感慨于该片团队执着“回到现场”的工作方式，这种对文学创作源头的考察，也给了他不少启发。
作家钱锺书曾说过这样一句话：假设你吃了一个鸡蛋，觉得不错，何必要认识那下蛋的鸡呢？在海南省文联名誉主席韩少功看来，影像时代的人们吃过“鸡蛋”后，总想要找到背后的“母鸡”。该片完成了对文学“生产链”与“供应链”的梳理、追踪，对普通人走近文学、认识文学大有裨益。他同时谈到，主创团队“把自己当空气”的拍摄方式，也缓解了他对镜头的紧张与抵触，使合作更为自然放松。
诗人、艺术家翟永明直言，过去大部分影视作品对诗人形象的塑造往往流于表面，将其刻画为疯癫或不食人间烟火的形象，这种刻板印象加深了人们对诗人的误解。此次拍摄，主创团队深入了解、真实呈现诗人的生存状态，并将诗歌抽象化、意象化、片段化的表达转化为可视化场景，为同类题材创作提供了宝贵经验。
中国当代文学研究会名誉会长白烨认为，两季《文学的故乡》选取的11位作家极具代表性，其创作都与时代有着独特而紧密的关系。纪录片既表现作家个人成长，又反映新时期以来文学创作的发展历程。他建议，可以进一步扩大拍摄范围，对一些年事已高的文学大家进行抢救式记录。
《人民文学》主编徐则臣以读者、写作者、编辑三重身份分享了观看该片的感受。他认为，片中展现的日常生活细节看似琐碎，却真实反映出作家与故乡之间的关系，让人自觉思考地方性写作和世界性写作的关系问题。
《人民日报》文艺部副主任刘琼表示，该片让熟悉的作家陌生化，也让陌生的作家变得熟悉。跨媒介传播的融合发展，让作家的文字走向台前、成为影像，评论家也转身成为影视策划者。这种变化体现了不同文艺形式之间的共通互融，是互联网时代艺术创作的有力实践。
研讨会下半场由胡智锋主持。影视从业者与专家学者围绕文学与影视的“同船共渡”，剖析了文学性为纪录片带来的独特增益。
中国视协副主席、纪录片学术委员会会长范宗钗表示，作家朴素的语言中蕴含人生智慧和深刻思考，其语言的平实和思想的深邃形成鲜明对比，也使得纪录片在平静中充满张力。该片让观众看到了作家与土地的渊源，更让观众看见中华文明在乡土间的代代传承。
哔哩哔哩高级顾问朱贤亮认为，该片的成功启发我们重新认识纪录片的文学性。在他看来，纪录片的文学性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创作者对情感有更深刻、更艺术化的诠释，二是从具象审美向抽象审美的升华”。
纪录片导演张以庆坦言，文学是最好的“镇痛剂”，也是抗焦虑的“清凉贴”。《文学的故乡》没有追求一时的轰动效应，其自身所体现的精神尊严“自成一格”。
《文学的故乡》第二季为每位作家匹配了专属动物意象：为韩少功选了凤凰、为张炜选了大象、为叶兆言选了辟邪、为翟永明选了羚羊、为刘亮程选了驴、为莫言选了鳄鱼。上海文广集团纪实频道原总监应启明评价，这种作家特质与动物意象的精准呼应，为观众留下了清晰鲜明的记忆点。
国家广电总局广播影视发展研究中心战略研究所所长、中国广播电视社会组织联合会纪录片专业委员会会长赵捷表示，该片叙事呈现出强烈的“参与性”与“互动性”。创作者主动寻访作家笔下的旧地故人，介入作家的回忆现场，这种介入非但没有破坏真实，更像一把钥匙，打开尘封的记忆之门，实现了更深层次的情感流露与历史复原。这种参与式叙事让纪录片成为一次动态的“寻找”行动，观众也会随之参与到这场对文学根源的探访之中。
“中国古典文艺传统讲究意与象合，亦即将创作者的思想、情感与外在之物象相融合，托物言志、借物抒情。《文学的故乡》第二季借鉴了这种表达方式，将文学家的思想、情感与具体的地理性故乡相关联。”《中国电视》杂志高级编辑邢戈认为，意象表现是这部纪录片的突出亮点。它超越文字语言，直接联通创作者和观众的精神世界，使观众获得直观而深刻的审美体验。
《文学的故乡》统筹、导演，北京师范大学艺术与传媒学院影视传媒系主任樊启鹏回顾了创作经历。他表示，前期筹备阶段团队阅读了大量作家著作，细致梳理其人生轨迹。不管是文学写作还是纪录片创作，都是因为创作者“有话想说”，而此次文学与纪录片的牵手，恰好为彼此言说找到了最合理的方式与缘由。
当晚，北京师范大学北国剧场还举行了《文学的故乡》放映会，师生们在光影与文学的交汇中放慢脚步，真切感知文学的温润力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