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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与时光的恋歌
来源:文艺报 | 林朝晖  2025年12月16日08:33

在梅花盛开的季节里,我来到梅花镇游玩。镇如其名,这里种植着红梅、宫粉梅、白梅、绿萼梅等名贵梅树,艳丽多彩。眺望远方,只见滩涂茫茫,水天一色。海浪拍岸的声音,混着远处飘来的梅香,那是梅花镇的呼吸——潮起时带着大海的磅礴,潮落时藏着梅花的刚柔。古城、梅花、海洋串联在一块,勾勒出梅花镇的历史画卷。

据史料记载,唐武德年间,这里广植梅花,梅香四溢,梅花镇因此得名。宋元时,巡检司的设立让这里初显海防要地的雏形。到了明洪武年间,为抵御外侮、驱倭保疆,明太祖朱元璋下令在全国沿海要地筑城御倭,江夏侯周德兴奉命在此建造城池,设立梅花千户所。自此,梅花镇成为明清两代扼守闽江口的海防重镇,肩负起保卫海疆的重任。

明嘉靖年间,在倭寇兵临城下,梅花城危在旦夕之际,英勇善战、足智多谋的抗倭英雄林位乔装卖草鞋人惊退倭寇,并巧施“倒剩饭计”,设“黄瓜鱼阵”“葫芦阵”等,率领军民共同歼灭来犯的倭寇。为纪念他的功绩,梅花民众将建于元代的湖山堂改称调羹境林位宫,永远铭记这位英雄的壮举。清嘉庆元年(1796年),海盗林发枝沿江剽劫,当地民众利用天然沙土资源,用竹筐装满沙土后沿岸叠布,成功抵挡了海盗的袭击。1938年,为阻止日军进犯闽江,梅花乡民同样奋力抵抗,海防古城军民齐心,英勇战斗。

在梅花镇,蔡夫人也是一个传奇人物。蔡夫人即蔡红亨,她受万历皇帝召见,自琉球入闽,从长乐梅花登岸后,与梅花蔡氏族人续族谱,发现竟是同宗。因蔡红亨辈分较高,当地人称她为姑姑,后世尊称她为姑婆。蔡红亨有刺绣绝技,她教当地姐妹绣嫁衣、被帐、手帕等,梅花刺绣由此闻名遐迩,代代相传。蔡红亨病逝于梅花镇,乡亲们感念她传授刺绣技艺之恩,建姑婆宫常年祭祀。如今,“梅花刺绣红裙手工技艺”已入选福州市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成为闽琉交往的文化印记,也承载着梅花镇独特的文化记忆。

除此之外,梅花镇与海洋还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千年“海丝”古港梅花港,是古时中国册封琉球使团的主要启航地和琉球朝贡贸易的重要港口。因为梅花乡民长期以海为田,舟技娴熟,加上对周围海路情况谙熟于心,每次中国册封琉球使团在出发前,总要在梅花镇招募随行船员、杂役等。

经过精心筹备,一艘艘满载着丝绸、瓷器、茶叶等货物的商船从梅花镇扬帆起航。船身破开晨雾、浪涛拍打船板之际,船员们不禁眺望故乡。梅花镇的炊烟袅袅升起,那盛开的梅花像根看不见的线,一头拴着故乡,一头系在大海。商船一路驶向琉球,驶向更广阔的海洋,带去了中国的文明与繁荣。之后,返航的商船带回了琉球的风情与物产,也促进了文化的交流。

作为福建著名的渔港,梅花镇的渔业生产历史同样源远流长。从明清开始,乡民就在马祖、东沙一带开展渔业生产,此后规模逐步发展壮大。传统的渔业生产方式,如滩涂养殖、浅滩围网等,一直延续到近现代。打鱼是梅花镇百姓的传统职业,当地人管打鱼叫“讨海”。“讨小海”意为就近在滩涂和沙洲捕捉小海鲜;“讨大海”则指驾船到更远的海域设下定置网,捕捞体型更大的鱼类。梅花镇的美食,也是海洋馈赠的珍宝。梅花鱼露、三鲜汤、一蛏十八煮等海味佳肴远近闻名。

新中国成立后,梅花镇的渔业更是蓬勃发展,形成了以海洋捕捞为基础的渔业产业链。20世纪七八十年代,作为长乐唯一的纯渔业镇,梅花镇水产品的产量约占长乐总产量的80%,荣膺“福建省十强渔业重镇”称号。如今,海洋捕捞从近海向深海、远洋转移,水产养殖规模持续扩大,优质鳗鱼、鲍鱼等水产品精深加工也在加快发展。那份与海洋共生的情感,却始终未曾改变。

在梅花古镇的东门城墙下,我停下脚步。这座城墙沿将军山麓修建,三面临海,雄伟壮观。明代以来,虽历经四次重修,但它依然顽强地屹立至今,成为福建省保存较好的古城垣之一,默默见证着梅花镇的兴衰荣辱。当抚摸着那一块块历经风雨的花岗石块时,我仿佛能听到历史深处的回响。

将军山上人头攒动,梅花飘香。眺望梅花镇,宛如进入一幅幅美丽的田园画卷:一条条宽敞干净的水泥路蜿蜒在村落中,一座座农家小院房前庭后绿树掩映。蓝天白云、秀水青山、碧野山庄,让我真切地体验到乡村游的神奇魅力。当地人告诉我,这些年不但完成了山上梅壶友谊楼及夜景灯光工程,还在环山绵延的梅园中建起了赏梅木栈道,外地慕名前来观花赏梅的人更是络绎不绝。进入新时代,梅花镇以创建国家级历史文化名镇、国家3A旅游景区为目标,以全域文旅促进乡村振兴,做足“文旅渔商”文章,着力打造宜居、宜业、宜游的滨江滨海休闲旅游古镇。如今,梅花镇已成为长乐区一张闪亮的名片,一个文旅融合的响亮品牌。

夜色渐浓,我站在将军山上,遥望远处的茫茫大海。恍惚中,我似乎能看见千年前的商船、浴血的将士、采梅的姑娘,他们化成了浪尖上的微光,在时光中闪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