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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作是我最喜欢,也最为自豪的事” ——访第十二届全国优秀儿童文学奖获奖作家王勇英
来源:文艺报 | 刘鹏波  2025年10月27日08:53

王勇英

王勇英

记 者:《狼洞的外婆》故事灵感来源是什么?是否与您的生活经历有关?

王勇英:《狼洞的外婆》这个小说是先有名字,之后才写的故事。2005年年底,我成为自由写作者,在南宁市的埌东租房子住。当时埌东是城乡交接处,流动人口多,很多打工人在那片地方租房子住。来自不同地方的人说话都带有浓重的方言口音。楼下的街边有个阿婆摆摊卖茶叶蛋和一些小杂货,跟我一样也是讲客家话的。我老家所在的东平镇的客家话,听起来硬硬的。我常常听她和她的外孙女打电话聊天,“外婆在狼洞呀——”。她的普通话夹着硬硬的客家话口音,“埌东”说成了“狼洞”。那时觉得《狼洞的外婆》是个很好的童话名,就烙在脑海里,记了十几年。

我写的作品里有科幻、童话的灵感,故事和人物甚至有很多情节都来自我的梦境。不过《狼洞的外婆》这部小说来自于生活,多多少少与我的生活经历有些关系。外婆这个形象是结合了好几个人物敲定的,也有妈妈的影子。白果这个人物也是以现实中好几个特殊孩子综合设定的。书里的那台老电风扇是我家的,那几只喜鹊是我养大的,故事里鸟儿的细节都是真实的。

记 者:在创作《狼洞的外婆》的过程中,有没有某个情节或细节让您自己特别感动?能否分享一下背后的故事?

王勇英:小说写到白果和外婆一起睡觉的情节,特别温暖又让人感动。这之中也植入了我在某个夏天的夜晚和妈妈一起睡觉的往事。我的老家,在我上高中之前都还没通电,炎热夏夜只能靠自然风和摇竹扇度过。屋里实在太闷热了,睡不着,村里人在门口或晒谷坪铺竹席乘凉、过夜。我家也是在家门口的空地铺竹席,旁边是禾田,很多萤火虫在飞,我们就躺在竹席上睡觉。我妈一边讲故事,一边摇扇子让我先入睡。其实我妈也困嘛,摇着摇着扇子就停下来睡着了,但睡眠很浅,一晚上要醒来很多次帮我擦汗、扇扇子。太热了,睡着也会滋滋地冒汗,我妈妈常常一手捞过来就能捞到一把汗水。小时候跟妈妈一起睡觉哪怕热,流汗打湿衣服像鱼一样也要挨着妈妈睡,踏实,就像小说里写的那样,就算很热,白果也要挨着外婆睡觉。

我觉得作家很有意思的一点就是,写作的时候,真实生活的我和小说中的人物(我)经常会自由切换。有时候我会站在一个外围的角度看自己在写一个融入自己经历的小说,有时候又瞬间进入小说的人物里去,为此在写小说时常常会有双重或多重感受,就是现实中的感受和文学作品中的那个人物(我)的感受叠加在一起,所以也更容易感动自己,写着写着就掉眼泪。

记 者:您在创作《狼洞的外婆》时,遇到的最大挑战是什么?

王勇英:这个小说在2006年左右就已经在酝酿了,人物、故事都在我的素材宝藏里存放着,所以2023年一动笔就很顺畅,一个月内完稿。

要说挑战,那就是时间太紧张。《狼洞的外婆》是投稿参加“第三届接力杯曹文轩儿童小说奖”比赛的,在截稿最后那个月才抽出时间写,也是在截稿最后那天才修改完稿子,在晚上十二点前投稿的。

记 者:书中的外婆被评价为“反常理而写之”的人物。您如何塑造这样一个既包容又极具个性的外婆形象?希望通过她向读者传递怎样的价值观?

王勇英:外婆这个形象,其实有我妈妈的影子。我妈妈对我是“放养”的方式,给我足够自由成长的空间。

我的数学成绩差,拖成绩总分,因此高考之路很不顺利,补习再补习。有一年,我高考又落榜了,回到老家,有个亲戚在铺街最热闹的地方跟众人说我又没考好,不会再有书读了。我从他旁边走过,我妈也听到了,知道我会难过,但她安慰我的方式很特别。我妈跟我说了另一件事:“上个月,你的稿费单又来了,我攒了三张就去镇邮电所取。邮电所的人站起来左看右看我,就小声说,‘唉呀,你是王勇英?这么老了,在农村种地会写作,有稿费收?’我就跟他说,稿费单上的王勇英是我的女儿,已经收到过很多稿费了。有一个长得很好看的叫阿何姐的工作人员就走过来,她说她知道王勇英,以前在东平镇中心校读初中时参加过镇的春节联欢晚会,演小品获了奖的。她把稿费取给我了。邮电所的人说,这次给你取的稿费比他们这个月的工资都多呢。你的稿费我帮你放着了,等你回来给你呢,你自己写出来的稿费自己存着。有三百多块,我补几十块给你够四百整。”妈妈把这个事一说,我们就开心地笑起来。写作是我最喜欢,也最为自豪的事。妈妈跟我讲取稿费这个事,很好地安慰了我,也鼓励了我。这份快乐就把那份不开心给冲淡了。

我写外婆安慰白果,叫她要记住她们并不可怜的这个情节,其实也来自于我妈妈对我的鼓励方式。外婆帮助白果完善内在的那个“她”,让她更坚强,这也是外婆爱白果的方式。

小说里的这个外婆有着强大的精神内核,希望更多孩子在成长中都能遇到像外婆这样的人,温暖而又有爱,更希望孩子们将来也能成为外婆这样的人。

记 者:老电风扇和四只小喜鹊是书中重要的意象,对白果的成长起到情感纽带作用。您是如何构思这些意象的?借助“说话”展现白果的内心转变,最初是怎么构想的?

王勇英:我曾经有过一台坏了的老电扇,那时买了房子钱紧张,特别节俭,只要电风扇还能转出风来就用着,天天听它咯咯地叫。因为写童话、科幻嘛,听到它这么叫的时候也不烦它,反而在写作之余会跟它说说话。在这个小说中,这台老电风扇的出现不是一开始就有的,我只是在故事中设定有四只鸟。这台老电风扇完全是在我写到外婆起来帮白果换湿衣裳,给她开风扇用的时候,突然想起曾经的那台老电风扇,于是它就从记忆中空降到这个小说里。这部分的情节是写作过程中无意得来的。

创作过程中往往会额外得到一些灵感,带有故事的“角色”或一些特别好的语句等各种惊喜,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记 者:在您的创作生涯中,《狼洞的外婆》实现了怎样的突破?这部作品与您以往的作品相比,有哪些显著的不同?

王勇英:《狼洞的外婆》有没有创作上的突破,我不好说,只能说我用最合适的表现手法把这个小说写出来了。在此之前,我写了大量的长短篇作品,科幻、童话、侦探悬疑小说、校园故事,还有绘本。在不同时期里,我都想往新的领域拓展。拿《狼洞的外婆》与我以往的作品比较的话,不太好比。我创作的作品就像一棵奇异的树,开不同的花,长不同叶子,结不同的果子,而这些各不相同的花、叶与果都是我的作品。

记 者:小说采用相当节制的叙事基调,白果的原生家庭困境被一笔带过。您是如何把握这种情感表达力度,既能触动读者的心灵,又不会过于煽情?

王勇英:我不想把这个小说写成苦难的成长故事,所以就有所侧重,家庭困境之类的只要交代清楚就行了。

儿童文学作品的“轻”与“重”如何把握分寸,我自己是有感觉的,但没有那种公式化,就像炒菜一样,放多少盐合适,能适度把握的,不用专门去称。写的过程中,有些情节描述完,回头看一看,感觉重了,就会顺手删掉了,再写。

记 者:您希望通过这部作品,让读者尤其是孩子们认识到家庭和亲情的哪些重要意义?儿童文学在引导孩子们正确看待家庭和亲情方面可以发挥怎样的作用?

王勇英:其实我更想让家长感觉到家庭和亲情的重要,给孩子多一些成长的时间和空间,还有那种有安全感和舒适感的爱。

能发挥到什么样的作用,我估算不到。我觉得书会是孩子们最好的朋友、精神上的挚友。无论何时,儿童文学都是在孩子们的灵魂深处用力拥抱、陪伴和守护他们的朋友。

记 者:未来还有没有类似的创作计划?接下来打算创作一部怎样的作品?

王勇英:正在画绘本,用水彩来描绘我童年时在乡野田园的故事。也在着手一些作品,以北海、防城港(京族三岛)这些地方为文化背景创作海洋题材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