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诗·梦
一
在黄河三角洲,有一片偌大的湿地,林木花草、游鱼飞鸟兼备,虫吟蝶舞,大自然的配件样样俱全。湖泊分泌出水塘,小溪是河流的儿子,母亲一不留神,小溪便唱着五音不全的歌,连蹦带跳跑出老远。河流喊它,它装听不见, 连头也不回……
河流低下头,只好走自己的路。
“哗啦哗啦”是水在说话。水的语言纯净、清朗、恬淡,林木听到情绪饱满,花草听到兴奋,鸟儿听到感到愉悦,连蝈蝈、蟋蟀、纺织娘听到水的语言,也会惬意万分。
黄河三角洲湿地地处山东,这里几十年前是一片盐碱地,春天白茫茫的盐碱,寸草不生,只有寥寥落落的荆条棵,几十年后却成为美丽的园林。广利河是一条人工河,20世纪50年代开挖,水源来自黄河岸边一处野泉,“天生我水”,将这流水引来,来势年年膨胀,终于形成独自行走的河流。河流经过村野、沼泽,越来越身胖腰圆,流到这片湿地,被人截成三截,构成三个长形的湖泊。这湖水极为清澈,如眸、如珠、如镜,无纹无漪。这水是“止水”,沉睡的水、静雅的水,是一种记忆、一种心声。湖岸有芊绵的青草、依依的柳丝、如幕如帘的芦苇林,再看水姿、水态,水媚,水有风情。夜观水中月,晨看水上雾,朦胧、缥缈,诗一般美,情一般柔。人们用审美的眼光看这片湿地,一大景观便是湖岸长着波涛般的草木,有木槿、大叶石楠、大叶冬青、青冈栎、云杉、苦楝、香椿、垂柳、合欢等,这里是南北树木的集合体。当初为栽这些树木,从外面买来一车车壤土,铺在盐碱地上,有的地方为栽活一棵小树苗,要挖出很深的坑,把盐碱土挖出来,再盛满上等壤土,还要及时浇水,用黄河水压碱,生生地将这荒碱涝洼改造成国家级自然保护区。
文化的升华延伸到自然的升华,自然保护区、湿地森林公园是自然的升华。这里色彩缤纷,物种多样,形象自我生成,大自然的梦也多姿多彩,既是躯体的声音,也有灵魂的声音。譬如水,水的流动不仅是水的迁徙,也是水灵魂的变幻。不管水的景观如何色彩纷呈,水的诗意却是始终一致的。湖岸高树和低草摇曳,葱绿和粉嫩辉映,蓬蓬勃勃,盈盈满满,生气蒸腾。湖水娴静,水纹荡漾,犹如初恋碰触的心境。在湿地公园,我看到微笑的湖水、欢腾的溪水、放歌的河水,联想喧哗的流泉飞瀑、汪洋恣肆的大海,都是水的情感。快活的水,苦难的水,水可以使我们的形象自然化,可以使我们的心灵在宁静中返璞归真。水的倒影是自然的倒影,反映水之梦的深度。湖水像一面镜子,给人敞开想象的机会。乘船在湖面,仰视空旷的蓝天和悠悠的白云,水勾勒出迷人的自然美。春花似火,碧水如天,满眼蛱蝶翩舞、莺鹊飞翔、游鱼跳跃、草木生辉,大自然是活的,那是香,那是柔,那是情,那是梦。
我的朋友布平凡是诗人,写过许多诗,发表在地方刊物上。他说,湖水在光晕中默想,大自然静穆遐想的时候,正是宇宙的自恋。英国诗人济慈爱水,他说,他死后,将自己的名字写在水上。
水是不朽的,水是永恒的。水一生多变幻,水生成气,气升成云,云重变成雨,雨落下来是水。雨、雪、冰、霜、霰、雹,尽管水的自然生态变幻多姿,但水的灵魂依然不变。河流是奔腾的水,大海是动荡的水,湖泊、池塘是沉睡的水。在大自然中,我寻找生命之根,我寻找文学艺术的源泉,我们的文学、艺术、哲学都起源于自然。我默默地伫立湖岸,眼望细波粼粼的湖水,陷入梦幻般的沉思。
二
这森林湿地公园名副其实,树木种类繁多,既有漫坡漫野的人工种植林,也有野生树。茂茂腾腾,葱葱郁郁,枝丫相撞,树冠庞大,你拥我挤,既紧密,又有竞争的钩心斗角。
正是初夏,万物都处在青春期,树木争相展示自己的雄气、霸气、傲气。绿色层层叠叠,翠绿、淡绿、浓绿、墨绿,蓊蓊然、郁郁然,个个把自己打扮得很像夏天。
那是意杨,意大利杨树,落叶大乔木,是1958年从东德引进的树种,树冠长卵形,树皮呈灰褐色,树皮出现皴裂状,叶片则是三角形。这种树生长速度快,树干挺直,属于阳性树种。
还有枫杨树,南方树种,高大的乔木是一种具有丰富寓意和象征意义的树木,其文化内涵和自然特性使其成为情感表达的重要载体。初夏时节,枫杨开花,白色的小花淡雅,花朵一串串一簇簇,形成花穗,给人以纯洁之感。枫杨树虽然不是名贵树种,却朴实无华,默默生长,赢得了人们的喜爱和尊重。在文学作品中常赋予其乡愁、乡恋和吉祥的意象,成为乡村的记忆和情感的寄托。
这里更多的树种是本地白杨、垂柳。毛白杨是无性繁殖的树种,四五月扬絮。白杨树叶片背面密生着白色毡毛,叶片黄色,喜欢歌唱,是乐天派,风一吹便哗啦啦唱个不停。整个树林都听得见它嘹亮的歌声,乌鸦和一些性格粗野的鸟类都喜欢在毛白杨树上做巢。
那垂柳更是寻常的树木,河沟、田埂、湖岸、堤坝,处处能见到它们的身影。细叶翩翩,飘然如风,古人有很多描绘、形容垂柳的诗词,“垂柳摇摆,如素影婆娑”,都充满诗意和浪漫的形象。它的优美姿态,还常常用来形容女子的柔美和婉约。
在古希腊神话中,无花果是祭祀的贡品,是地中海阳光哺育的“圣果”。而在黄河三角洲的湿地公园能见到无花果,真令人喜不自禁。无花果叶子呈椭圆形,就像小小的绿色球拍,表皮还带有淡淡的红色,枝杈纵横,无规无矩,自由自在地生长。树长不高,像梨树、桃树,可果实像个小绒球,果实味甜多汁,果香浓郁。
森林湿地还有松、柏、黄栌、水杉、梧桐、银杏、刺槐等树木。树木稠密,树叶被风纠缠,弹奏起呜呜的琴韵声,蕴含着金属的质感,树条竖直柔韧,富有强健的气质,泱泱大气,勃勃生气,浩浩雄气。有几棵高大粗壮的银杏树,还有一种饱经风霜雨雪的沧桑气,使人产生眷恋,还有种神秘感。
布平凡说,这银杏树是从南山深处移植而来。像许多城市一样,为建森林公园、人造湿地、绿地植被,从深山老林移植古树,给城市带来真正的自然、原生态的自然,还增添了城市的历史感。
岁月从树梢上轻轻走过,风从树枝上悄悄踏过,四季从树叶上无声经过。春来夏至,树叶由翠变绿;秋来,树叶由绿变黄;冬来,光秃秃的枝干无牵无挂,一身肃穆。年年月月,树木由幼苗长成小树,长成大树,长成高大乔木。年轮里记录着多少风霜雨雪、时间和空间、浓缩和拓展、决绝和眷恋,树的一生经历多少磨难,连孤鸟见之都顿生怜悯之心:“绕树三匝,无枝可依”。
沿着小径走,路两旁的大叶石楠、小叶石楠,高低不同,错落有致,修剪得饱满圆润。叶子绿油油地放光,一副富态的样子。
有树便有灌木,有灌木便有藤萝,藤缠树是大自然的安排。走进树林间,只见菟丝子纠缠着灌木丛,绽放着一朵朵素雅洁白的小花,花香袭人。还有紫色的青藤缠上大树,那紫色的茎具有天然的攀爬能力,像蜘蛛一样,树有多高,它爬多高,开一路淡紫色的小花,其实那高大的乔木并不嫌弃青藤,像大人带着幼儿玩耍。我想,树木的心态是兴奋的、喜悦的。树下的灌木丛也缤纷多姿,灌木丛中散布着连翘、迎春花、紫丁香、榆叶梅、三角梅、沙棘、金叶女贞,灌木们没有主干,呈丛生态。草丛里有苔藓、菌类、蕨类植物,丰富多彩。苔藓有绿的、红的,也有白的,小星星般隐藏在草丛中,这里还有稀疏的点点白地衣……
生活的蓬勃给人愉快的希望,也给人一种浓郁的生命气息和草木的芬芳。
三
湖岸有一丛丛芦苇,密密麻麻排列着,如帘如幕地遮住对岸低矮的草木。初夏时节,芦穗刚刚抽出,未有芦花,翠绿的叶子婆娑着、浮动着,在微风中发出沙沙的声响,那是芦苇的语言。
“人是有思想的芦苇。”面对芦苇,我想起法国哲学家帕斯卡尔的名言。他在著作《思想录》中提出:“人只不过是一根能思想的芦苇。”这一比喻强调了人类在宇宙中的脆弱性,同时也突出了思想赋予人类的尊严与伟大。
芦苇风来弯腰,雨来垂首,霜雪来了叶枯絮飞。可怜那洁白纯净的芦花,飘飘摇摇,茫茫旷野不知何处是归宿,注定有一种无家可归的流浪和漂泊。芦苇纤细瘦弱,只能抱团抗击自然界的风霜雨雪。
有苇莺在鸣叫,那鸟体色呈灰褐色,嘴尖细,体型纤长,在芦苇丛中跳来飞去。“嘎嘎叽”“嘎嘎叽”,声音尖锐而富有穿透感。
我问:“这芦苇可以编席子用吗?”布平凡说:“这芦苇严格叫‘芦草’,不是编制芦席的材料。”
“能当柴烧吗?秋天我看见很多人割芦苇,一车一车地拉回家。”
“他们是卖给造纸厂的,芦苇是造纸的好原料。”
我望着风流潇洒的芦苇丛,好一阵子沉默。这芦苇有难以描绘的美,但它们不久后将化为纸浆,经过机器各种流程的操作,变为一张张白纸。
纸页上有芦苇的灵魂吗?人类用其抒写文章,那文字里有苇莺的歌声吗?有月光下芦苇轻轻摇曳的身影吗?有芦花漂泊的惆怅和孤独吗?它是有思想的芦苇,是芦苇记录了人类的思维、理想、信念,还有人类的阅历和经验。
风起了,湖水卷起浪花,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那是风和水在对话。湖岸上的草木花卉婷婷依依和芦苇相伴,背后是明静的湖水。草木色彩鲜明,明朗惹目,那远大于苹果的红,远大于翡翠的绿,远大于白云的白,远大于太阳光的金……色彩缤纷,让人心迷。这色彩像是培养出来的,很礼貌,很规矩,很有教养,像经过了一番审美教育,具有一种人文精神。
看着芦苇,我想起《诗经·蒹葭》有赞美它的诗句,优美动人: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这是一首美丽的情歌,讲述男子苦苦的思恋。有一位少女面如桃花,身姿窈窕,使人魂牵梦绕,在秋水漫漫的河岸上,一位男子产生痛苦的思念,仿佛在微风拂动的芦苇丛中,依稀看到对岸雾气笼罩的身影,他的心早已飞到姑娘的身边。他想追过去,可是有芦苇丛丛,有流水荡荡,道路艰难阻隔,怎么能追得上?她如水中的仙女一样,遥不可及,亦真亦幻,正向他招手致意。这位男子神魂不安,视觉模糊,飒飒芦叶间有玉影婷婷,时隐时现,他只感到惆怅、失魂落魄。《蒹葭》这情歌太清冷,飞过花红似火的春,飞过草木葳蕤的夏,落在秋色萧疏枝头,化为晶莹的霜花,多少有些凄楚。《蒹葭》这首诗把男子的苦苦思恋写得淋漓尽致了。
一种悲伤的美,一种忧郁的美,通过苍苍的芦苇表达出来。谁说芦苇没有思想、没有情感?
四
在这里,河流的湖泊中常见的不仅仅是芦苇,还处处能见到生长在水中的蓼花、红叶,红艳艳的花,煞是美丽。像一幅幅小画,不论从哪个角度审视,都有一种不易觉察的美感,也给人一种神思和希望。
我站在河堤湖岸倾听着如普希金所写的“水晶玻璃的声响”,眼前正是一片红蓼,摇曳在碧波中。蓼花是从古老的《诗经》里走出来的,《蓼萧》诗云:
蓼彼萧斯,零露湑兮。
既见君子,我心写兮。
蓼是一种两栖植物,既能陆生,也能水生。它主要生长在河流、水沟、湖泊、山谷湿地,是一年生的草本植物。蓼也是一种辛辣的水生植物,在《诗经》中常用来比喻艰难辛酸的生活经历,象征人生的艰辛和不易。蓼还是一种可食用的草本植物,是指蒿一类的植物,在《诗经》中,莪蒿象征父母对子女养育之恩和子女对父母的依赖和怀念。《诗经·蓼莪》便是一首祭祀的诗歌,反映出子女感恩、内疚、忏悔等百感交集的复杂感情,全诗悲怆凄恻动人。
看到水中蓼花,细小的花朵晶莹、美丽又朴素,不耀眼,却被远古诗人如此痴迷。对蓼和莪写得那么好,富有隽永的诗意和浪漫主义色彩,这时你会体会到一切诗歌和文学艺术都来源于自然。树林、灌木、花草,无不成为诗的具象,既有生气蓬勃有血有肉的形象,也有朦胧含蓄丰富的意象。
在湿地森林里,有明朗的阳光,也有树影浓郁的幽暗;有流水的潺湲,也有湖水的静谧;有鸟韵,有花香,有风吹草木发出的簌簌声响。在未长满新叶的白杨和水杉间,我真正理解了艺术。艺术多么真实、朴素、崇高,有永恒的感染力,像大自然一样有永久的魅力。
我在湿地森林公园流连忘返,无论是细雨霏霏的天气,还是阳光明媚的日子,无论是天空燃烧着大片落霞,还是月色扑朔迷离、苍白宁静的夜晚,湿地公园都给我留下如诗的美。这里的光线、气味、声音和色彩之间都存在原生态的和谐和友爱。那茂盛的蓼花,粉愣愣的鲜艳,浮动着厚实的阳光,闪烁着鲜亮的水色,散发着诱人的花香和湿漉漉的清新气息。
走进这湿地森林会产生一种感觉:色彩产生气味,光线产生色彩,声音产生鸟雀,流水产生情感,一切生气勃勃。
两只遗鸥掠过湖面,飞进树林里。遗鸥,又名钓鱼郎,是受国家保护的珍禽。它身着素衣,头载黑锦,长着白眼圈,嘴粗壮,长而尖的翅膀,飞翔的姿势也动人。它喜欢海湾、湿地,黄河三角洲是它们天然的栖息地。
这一切赋予你一种愉悦的心情,感到生活的美好、生命的欢乐,有温暖的和风,有慈祥的阳光,有新鲜的空气,有流水的喧嚣,有鸟的歌声。你会体会到大自然的深情,体验到它们真正的美。我想起我的诗集《阳光不知月光美》中的诗句:
此时没有人说话,
你就和树木花草谈心,
擦去野花的愁容,
扶正倾仄的草茎,
在这里大地的辽阔,
天空的高远,
使你的心境变得无比开朗,
在这里生活比诗美丽。
当清风刚踏入初夏的门栏,
你会燃烧浪漫主义的抒情。
五
我认识蒲草是在长江三角洲。那年我为写长江,在长江三角洲采风,看见大片的湿地长满蒲草,它开淡黄或淡紫色的花朵,背景是美不胜收的湛蓝流水和一望无垠的天空。
菖蒲品种很多,名字也很多,主要分两大类:石菖蒲和水菖蒲,一种是陆生,一种是水生。石菖蒲生长在石缝间,叶窄小,茎干纤细。水生菖蒲扎根在泥水中,根系发达,叶长且阔,长叶如剑却无咄咄逼人之势,根在水中却不随波逐流。姿态优美,但不骄横,给人一种潇洒浪漫的感觉,诗人称它们是“水中的诗篇”。
菖蒲那花朵更招人喜爱,有典型鸢尾科植物的特征,由三片大型下垂的花瓣和三片较小竖花瓣组成,优雅、妍丽,深浅相间,色彩过渡,层次分明。那花呈金黄色,在阳光下闪烁着高贵的色彩,给湖水增添了富贵之气。初夏正是水菖蒲激情饱满、花开热烈的时节,满湖氤氲着一种淡淡的香气,倒给人江南园林之美感。游人三五成群,衣着鲜美,更添一抹江南秀色。
我坐在湖岸观树、观水、观红蓼和菖蒲,还有婷婷而立的芦苇,感觉如饮醇醪,如沐春风。
我的目光落在一株菖蒲叶上的缺口蜘蛛网上,一只蜘蛛伏在网的一角,一语不发,静静地等待猎物,大概还没吃早餐吧?蜘蛛都是夜间织网,劳累一夜也饿了吧!那些小蚊、小咬、小飞虫还未触网,网上干干净净,飘浮在两条蒲叶间。
有一只水蚊蓦然“自投罗网”,蜘蛛敏捷地扑上去,速度之快,像飞,不见蜘蛛张嘴,那小蚊就飞进去了。守株待兔成为笑谈,“坐网待虫”却成佳话。
鸟是早醒的生灵,栖在树梢上自言自语。几只野鸭从芦苇丛中钻了出来,悠然游动,两只雌雄老鸭在前后跟随着三只小鸭,毛茸茸的煞是可爱。有只小鸭趴在母鸭背上,很得意。一家五口,很幸福,很安详。
下雨了。雨的声音和气味活跃起来,公园响起蓬蓬的雨声。
现在是夏初,雨季未到,细雨蒙蒙,如烟如雾,湿地草木被笼罩在雨雾中,变得更幽暗、更寂静了,成为一幅炭笔速描,萧疏而伤感。雨滴凝结在树干上,成为大颗大颗的水珠。水珠很冷静,仿佛圆圆的、亮晶晶的眼睛望着陌生的世界,不时落到低矮的草丛上,又从草叶上落进泥土里,最后还是大地收留了上天的使者。
雨中的湿地公园,万物正在静穆遐想,如梦如幻。由此生活变得多彩,生活充满形象,这使我认识到自然之梦的一种要素——梦需要深深铭刻在自然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