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花》2025年第9期 | 张进步：巨鲸散章（组诗）
张进步，1982年生于山东金乡。中国作协会员，写诗和小说。出版诗集《我，一个驾驶蝴蝶的人》《坐在无限星河之底》等三部，长篇小说三部。著有小说集《闪电博物馆》。主持上游新闻“诗象”栏目。获第二十届华文青年诗人奖、第四届北京市文联文学创作奖等奖励。
夜空中的巨像
除我之外，谁都不曾见过
这条大鱼：夜空中的巨像
你，伪善的读者，我的同类，我的兄弟
当我在观察大鱼的腹部时你在做什么
你在喝酒，在亲吻陌生的嘴唇
在说没有意义的话，因此错过巨鲸
那时鲸鱼正在缓缓下沉
像一颗太阳，沉落在远山的肋骨间
广场舞
祈雨仪式开始了：广场舞的伴奏曲
令我怀疑我的八音盒半夜里坏了
这一夜巨鲸悬空，停栖在我窗外
灯火寥落的东半球大陆
摆放着一口空空的鱼缸
夜 空
很多次我在恍惚中度过
夜晚的窗外，一个个闪亮的窗口
像一片片鱼鳞，在记忆的阳光下闪烁
大鱼，大鱼，我们将在这夜空下
游到哪里去？
整个宇宙，是一座深渊。
泥泞之中
巨鲸，借你之口，我想说些什么
因为你是梭形生物，你经纬时空
本来我以为生活就像布匹
也需要编织。但我忽略了：
农业文明早已过去，它甩了甩鞭子
留下的却只有一阵信息爆炸的闷响
巨鲸，但你并非寻常梭形生物
你轻而易举地穿透了一切
从某个未知的时空来到此处
就在此刻你向我发问：在泥泞之中
人能不能变成一条泥鳅？
泥鳅是针形生物，但没有任何泥鳅
能把烂泥一样的生活，缝补得完好如初
书房里的月球
在我的桌子上方，有一轮月亮
这不是隐喻。此刻她
就悬停在我的桌面上空
高50厘米，斜角75度的地方
她是那种我总爱微微抬头凝视的月亮
可我说不清
她是怎么来到的，一个小星球
毫无征兆、没有目的地
出现，就像一枚五角铜币
花纹模糊，油晃晃的
不知于何年何月何日何时
被遗忘在了这片空间，直到我发现她——
看了又看，像在回忆
一个混沌的往日。
那个小小的月球，像出没于沧海的鲸鱼
把她明亮的部分藏在背面
用黑暗和虚无对着我
粼粼闪动
窗外有条河在说话，在离我
三百米处。我在楼上，河在楼下
很多年过去了，我们变化都很大
但窗外这条河说出的语言
还是令我着迷，如果
不是年少时有过的肌肤之亲
我就无法理解她的低语。河的声音
一如往日，粼粼闪动
我搬出一口鱼缸：没有鱼，水在回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