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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运主宰的群像叙事与文化新生——徐二家的猫访谈录
来源:《青春》 |   2025年08月06日08:36

从一位《全职高手》的忠实读者,到网文作家榜单上的新锐之星,徐二家的猫用十年时间书写了属于自己的创作传奇。他的作品不仅以独具匠心的群像叙事风格俘获了大批读者,更以深挖传统文化与创新表达而备受赞誉。从首次出版的《请叫我鬼差大人》,到带有《山海经》元素的《镇妖关》,再到尝试非遗文化与都市题材结合的《第四监牢》,徐二家的猫的笔触始终与时代共振。他在创作中强调“角色命运自成”,让每一个人物都活得真实鲜明。面对影视改编的挑战,他不仅亲自担任编剧,更通过改编反思创作,将文学的视觉化表达与网文叙事完美融合。

作为一位探索与突破并存的网络文学作家,他的创作不仅体现了对角色命运的精雕细琢,也展现了对传统文化与当代叙事形式的深度挖掘。与此同时,他独特的“超前精神状态”让他的创作保持从容与张力,摆脱了急功近利的行业节奏,以宁缺毋滥的态度打造每一部作品。从最初对群像叙事的尝试,到以影视化为契机的跨领域探索,徐二家的猫在十年的创作历程中,将阅读、思考与实践融为一体,形成了鲜明的个人风格。他不仅通过作品回应读者的期待,更通过反思文学创作的本质,赋予网络文学新的活力。今天,让我们走进他的创作世界,听他讲述作品背后的故事,以及写作如何成为他与世界对话的独特方式。

一、“从热爱到坚守”:初衷与成长的创作十年

袁萌:在先前的访谈当中,您有提到过自己在小学、初中的时候就对小说很感兴趣。从当年的文学爱好者到如今的签约网文作家,回顾这段从“读者”到“作者”的心路历程,您觉得最关键的转折点或契机是什么?

徐二家的猫:应该是看完《全职高手》的时候,我发呆了很长时间,感觉里面的每个角色都是真实的,这个世界也是真实的,和我之前所看过的书,都不一样,我特别喜欢这种群像的写法,并且反问自己,如果是我写,能不能写出这样的作品,然后就尝试了一下,结果写得一言难尽,但我本身又比较喜欢挑战自己,就坚持着一本本写下来了。我的最终目标,就是写出一本属于自己的电子竞技文,但目前一直感觉笔力不足,不敢尝试。

袁萌:在多年来的阅读经验中,您都有看过哪些类型的作品呢?有印象比较深刻的作家、作品或情节吗?您曾经提到自己平时除了看书之外,也很喜欢看电视、玩游戏,这些爱好经历有对您的网文写作产生影响吗?

徐二家的猫:我看书,其实是不挑题材的,历史、都市、玄幻、仙侠、武侠,几乎什么题材,只要剧情吸引我,我都喜欢看,包括一些女频的书。印象比较深刻的应该是《全职高手》中的张佳乐,他始终没有拿到冠军,算是我心里的意难平吧。看电视本身,是会对我个人产生一种素材的积累,经常会因为某个电视片段,一句台词,产生一些联想,至于游戏本身,更多是起到在码字之余,缓解精神的作用。

袁萌:许多作家会经历从模仿到形成个人风格的过程,您在这一过程中是否有过困惑?回顾您的早期作品和现在的作品,您觉得哪些变化最显著?是写作技巧的成熟,还是价值观、立意的转变?

徐二家的猫:困惑是有的,最开始入行时,总是会下意识的去模仿爆款作品的文风,但总是四不像,直到后来,才一点点摸索出最适合我个人的风格。和早期的作品相比,应该是文字更成熟了,人物也会更丰富一些,因为我从最开始就尝试写群像戏,但文笔稚嫩的时候,写出来的东西,总会给人一种十分啰嗦,主线又不明晰的感觉。

袁萌:今年应该是您入行的第十年,您认为在这十年的创作历程当中,自己的创作过程中有遇到过特别大的困难或者瓶颈期吗?

徐二家的猫:应该是刚写完《鬼差》的时候吧,张子良那个角色的评价非常高,热度非常好,我有一段时间内陷入到一个怪圈里,总想和自己较劲,写出一个超越张子良的角色,但后来想开了,没有什么绝对完美的角色,这个世界本身就是由一位位普通的人共同创造出来的,每个人在自己的故事里,都是绝对的主角。

袁萌:如果可以对十年前还没入行的自己说一段话,您会说什么呢?

徐二家的猫:虽前路坎坷,满是荆棘,但当踏过那座山,你将看见这世间最美的风景。

张浩翔:您曾经向媒体透露过,自己每天只写作一个小时,为了拿到平台的全勤才坚持不断更。那您是怎么看待以及对待网文写作的,是更多单纯作为工作,还是也有兴趣与热爱的成分在呢?

徐二家的猫:最开始入行的时候,是因为热爱,与钱无关,但在中期,写得有些麻木,逐渐工作化,到最后这两年,又重新回归到兴趣与热爱,大概是这样一个心路历程的。因为我觉得,每次更新,就要写出自己满意的东西,不能为了更而更,有时候,我想到了好的剧情,思路,可以连续几天,七更甚至八更,把这段剧情写完,第一时间展现给读者。但在没有好的思路的情况下,我觉得强行写下去,也只会有些水。所以我虽然每天只写一小时,但内容却是构思了整整一天的,宁缺毋滥。

张浩翔:您这种创作的习惯与许多网络作家“高强度创作”的常见印象也形成了鲜明对比。您是如何看待“高效写作”和“高产写作”的关系?

徐二家的猫:每个人的风格是不同的,我年轻(六七年前),也是高产写作,日更一万是常态,但那个时候,我的思路很多,每天都有写不完的剧情,如今算是年龄大了些,身体健康程度跟不上,28的年纪,48的身体,去看中医,中医甚至到了没有办法针灸的程度(因为针灸是推动人体内的气血流转,而我体内的气血严重不足,无法下针),这种情况下,我只能减少更新时间,调理身体。

二、“超前的精神状态”:创作中的自洽与从容

袁萌:网文作家的“精神状态”其实也会受到外界事件的影响,比如热门事件、社会话题等。您在创作中会主动“回应热点”吗?是否会将社会热点融入到故事中?

徐二家的猫:这个很少,因为我本身是写架空世界的,如果将现实世界的热点融入到故事中,就会给读者一种出戏的感觉。

袁萌:目前为止,您在网络平台上呈现出的个人形象好像一直都是波澜不惊、情绪非常稳定的状态,网友们也戏称您有着“超前的精神状态”。那么,从业至今有什么让您难以忘却或者非常激动的时刻吗?

徐二家的猫:我个人是很少情绪化的,但我当年刚入行写书时,一位经常聊天的读者,在QQ突然和我说:“没想到镇妖关也是你写的,我看了十年的书,没想到又看回到你身上了。”那时候还是挺感慨的,他当初只是一个高中学生,现在孩子都已经三岁了。包括我在番茄,每年惯例祝我的读者们高考顺利,如今也已经祝福了四次(导致祝福语都匮乏了),仔细想想,我在番茄最早的一批读者,都已经从高三,到大学毕业,开始工作,这种岁月流逝的沧桑感,很难忘。

袁萌:“超前的精神状态”被读者戏称为一种“修炼的心境”,您在创作中是否有固定的“仪式感”?比如固定的写作时间、写作地点、必备的饮品、听的音乐等?

徐二家的猫:仪式感完全没有。只要脑子里想到了剧情,我可以在任何地方,使用任何设备码字,包括备忘录……

张浩翔:您在创作过程中有着自己非常独特的风格与坚守,如果被猜中剧情就及时改变剧情走向,对于“恶评”会选择视而不见。这样的好心态是您个人与生俱来的性格吗,还是此前也经历过一番改变?您在创作过程中,会选择“听劝”吗?会在多大程度上受到读者意见的影响呢?

徐二家的猫:我的心态从小就比较好,很擅长自我调节,经常是那种,明明因为一件事,很生气,但十分钟后就忘掉了,这样活起来,也能轻松些。至于创作过程中,我是不听劝的,或者说,十分叛逆……我喜欢坚持写我认为对的东西,哪怕最后成绩并不是很理想,但那的确是我想写的。至于能接受读者意见的最高程度,应该是他们标记出的错别字,我会第一时间改正!

三、“让角色主宰自己的命运”:群像叙事的实践与突破

袁萌:无论是《鬼差大人》还是《镇妖关》,您的小说比起传统的“金手指”“大主角”文,在角色设置方面有着群像的特点,出场的角色均有着充实的背景设定。我们都知道,许多作品被读者们诟病的一点便是“挖了坑不填”,您却坚持做到了让每个出场角色都有属于自己的结局与记忆点。您也说过自己的备忘录里有一个储存了几百个角色的“数据库”,那您平时是会从哪些地方汲取灵感,会从哪些方面入手来设计角色呢?

徐二家的猫:小说,电视,包括生活中,都会产生灵感。因为我是一个思维特别发散的人,经常性的走神,发呆,包括看小说,看电视的时候,也是这样。小说中,比如某段剧情写中男主悄悄摸到敌人老巢,完美执行潜伏计划,我可能就会走神,并想:“如果杀掉所有看见自己的人,是不是等于另类的潜伏,如果我来写这段剧情,从一个新的角度,会怎么写,写出来的,会不会比原版有趣,从这里面,能不能衍生出一个有趣的角色来,比如看见男主,主动给自己一板砖,晕倒的小反派……”再去深挖这个小反派的内心、背景,从而记录在备忘录里。

张浩翔:您注意到传统“热血”写作的“大场面”“大事件”与传奇色彩背后隐藏着的局限性,认为这是在以“忽视被保护的人”为代价来彰显主角(团)的个人英雄主义。因此,您在写作中格外注重脱离“主角焦点”的思维定式,以不太起眼的小人物、小事来反衬“大场景”、表现“热血”题材。在创作实践当中,您认为这种视角给您的创作在风格、立意等方面带来了怎样的影响呢?

徐二家的猫:并不是说“大场面”“大事件”充斥局限性,这种写法本身,也是非常优秀的,只是我个人的语言能力匮乏,无法将这种场面写到淋漓尽致,从而另辟蹊径,来通过小人物,侧面反映大环境下的氛围。至于影响,或许和这些小人物们,更加感同身受一些。

袁萌:您在读者间的风评是发起“刀子”来毫不留情的“甜文”作者,许多重要角色的死亡也使得屏幕之前的读者为之泪流满面。您曾将创造一个角色的过程称之为“刮彩票”,这个描述很有意思,指的是到写作后期,角色会各自行其所是,您身为作者也无法控制角色命运了吗?就像福楼拜笔下“非死不可”的包法利夫人一样?

徐二家的猫:是的,因为我觉得,每个角色,有着属于自己的性格和行为逻辑,将其放在特定的背景下,就像是齿轮一样,自然而然的去推动他不断前行,在这个过程中,如果去人为地改变他的行动、结局,就会与这个角色本身产生违和感,他们的结局,是由自己掌控的,而我只是在遵循这个逻辑的基础上,用文字将其描述出来。

张浩翔:许多网文作者曾经直言,自己写作是因为想要创作出某一个人物,或者是特别想写某一个故事。那么,会触发您进行一部作品创作的动机或者说出发点一般是什么呢?

徐二家的猫:最开始写书,就是因为有了某个思路,就开始尝试着动笔去写,到后面,可能就有了更深层一些的追求。比如《鬼差》,我就想尝试着从另一个角度,去解析神话故事。《镇妖关》创作之初,就是想尝试去写一下《山海经》元素,包括新书《第四监牢》也是尝试非遗与都市高武的融合……只不过目前,始终感觉自己的文字还有些青涩,没有办法将这些中国的文化瑰宝真正的展现出来,很遗憾,但我会继续努力!

四、“故事永远是核心”:影视改编中的文学坚守

袁萌:您的作品《仙人之上》被改编为了网剧,由您亲自担任编剧。您之前就有将自己在写作过程中的视角比作“导演”,此次在片场的工作经历有给您带来不一样的体验吗?在您看来,做编剧与网文创作有什么共性与区别呢?

徐二家的猫:在剧本创作的时候,我还是习惯性以网文叙事手法来写的,但坐在监控器前,看演员切身去演,才感觉到不同。当时导演和我说过一句话:“剧本和小说是不一样的,剧本就是工具书,要让各个部门十分简洁的了解,自己需要做什么!”网文中,经常会有大量的情绪、氛围、场景描写,通过一系列的事情,来渲染气氛,但剧本只需要简洁明了指出时间、地点、台词就可以了。而且一些文字上的台词,自觉不错,真正在演员口中说出来,就会显得很怪、很突兀。包括对比了剧本之后,再看自己的作品,总会觉得有些地方,是比较水的,或者说,有某些人物,其实并没有出场的必要和意义,对全文的关系也不是很大。

但,无论是剧本还是小说,他最终的本身内核,都是创造出好的故事、好的人物,来回馈读者、观众本身,而且都是经历反复打磨。做内容,本身就是一件快乐且折磨的事。这一点放在剧本、小说上,都适用。

张浩翔:影视化改编中,作家往往要对剧情做出妥协,比如“为了节奏删减情节”或“压缩支线故事”。您在《仙人之上》的改编中,是否经历过这样的“痛苦割舍”?如果有,哪一段情节是您最不舍的?

徐二家的猫:我个人还是比较幸运的,《仙人之上》的导演,本身很尊重原著,也尽可能地按照原著去拍,甚至我主动删减的剧情,都被导演强行给“要”了回来,总体给人的反差感很强,导致我才像是那个冷酷无情的导演,他才是爱惜原著的编剧,我大刀阔斧地减,他拼死反抗地保留。

张浩翔:参与过自己作品的改编后,您在创作过程中是否会有不一样的视野,更多会关注到文学作品被影视剧改编的可能,从而对创作产生一些视觉化的积极影响?

徐二家的猫:这个是会的。有时候,因为编剧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对整个剧组来说,都要付出超大的代价。比如“大漠孤烟,雨夜交加,两军混战” 十二个字,就需要几百个群演,工作人员,扛着各种设备,深入沙漠,人工降雨,忙碌几个夜晚……所以在之后的文字创作中,在写一些剧情时,我也会下意识的,有一些主动思考,是否可以在不影响剧情的基础上,来做到一些环境,人物上的修改。并且已经在《第四监牢》中进行尝试,目前来看,依旧是网文的节奏,但在改编难度上,就会缩减很多。而且已经有几家影视公司对这部作品关注……目前来看,还是产生了“正反馈的”。如果写的特别放飞自我,导致改编难度极大,哪怕故事是很好的,也会让很多影视公司望而却步。当然,我并不是建议大家都按照影视改编化去写,只是在保留剧情节奏,精彩的同时,微调一下,这样或许就能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袁萌:在您的网络文学创作实践当中,我们注意到您并没有一味埋头苦写,而是经常反思自己的写作技巧,并将经验与教训总结成创作论进行分享。那么,您对未来的创作有什么期待与规划吗?对作品的读者、刚入行的新人作家有什么话想说吗?

徐二家的猫:努力让自己的行文更加流畅,对大局的把控更强,最后将我一直希望,却迟迟不敢下笔的电竞题材,完美地写出来,圆自己一个梦吧。对读者和新人作者的话,借用一下我之前写过的:

愿世间网文作者,人人可不憾此生。

愿天下网文读者,人人可不虚此行。

张浩翔:如今的网络文学改编热潮中,许多作家都希望自己的作品被影视化,您如何看待“影视改编”对网络文学作家的职业生涯的影响?它是机会,还是一种风险?

徐二家的猫:影视改编本身,就存在着种种的不确定性。编剧修改原著,属于一创。导演根据剧本拍摄,属于二创。后期剪辑,属于三创。也就是说,原著本身,会至少经历三种思维的分析与碰撞,但无论是编剧也好,导演也罢,都是希望做出一个好的内容,这一点是共通的!而且,现在越来越多的导演,团队,都会主动邀请作者本身,参与到创作之中,这本身也是一种正向的走势。所以我觉得,改编虽然有风险,但却不能因此驻足不前,我们反而要迎难而上,打磨出一个精彩的影视化作品,来回馈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