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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徽文学》2025年第4期|唐月:绘在手腕儿上的时间(组诗)
来源:《安徽文学》2025年第4期 | 唐月  2025年07月29日08:03

天地不仁

棉花从袖口绽出,一朵一朵

随暮色泛黑

绘在手腕儿上的时间,休止于一场儿时游戏

岁月的流水已很难将它洗去

雪落进枣红马眼里,结成了

白马状冰凌

凭空翻花绳的指头打了死结

西北风也不能轻易将它们解开

小蜘蛛落入大蛛网,大蜘蛛还在

忙于联网

南墙上,两只苍蝇不断调整它们之间的距离

拉扯着拴在其上的视线。似乎还有弹性

可以容忍丑陋一再挑战

美的底线

这真让人难过,猫已入土为安

而挖出的冻土里仍有半截蚯蚓在

不停蠕动

魔 术

为一朵花收起翅膀的,除了

蝴蝶,还有

我;为一朵花伸出吸管的,除了

蜜蜂,还有

我;为一朵花而偷偷变香的,除了

另一朵花,还有

我;为一朵花而速朽、凋零的,除了

这个秋天,还有

我。

遇 见

我的脚是一条路,绕着猫走

猫,是另一条路,绕着我的脚走

两条路缠绕不休

先是编麻花辫,后是打蝴蝶结

流浪途中,一场与邻家女孩的邂逅

如何来打扮,猫说了算

它喵一声,它再喵一声……直至

月亮喵喵应着,叩开了我

久违的家门

要有光

或月光如水浇透缁衣,或被阳光晒透

在克林索尔最后的夏天

有光之地,终究是极好的去处

包括上帝口中,虽然

我们永远也抵达不了

我们活着,不及一片打开天窗的枯叶,不及

一朵丹唇未启即已笑语盈盈的落红,更不及

躺平在佛像怀中的一只流浪猫,它从不瞄

一眼

身后的滚滚红尘

空信封

有邮票的,没信封

有信封的,没地址

有地址的,没名字

有名字的,没信纸

有信纸的,没文字

有文字的,没诗句

此刻,我能读到的书信,仅剩风中

季节枝头几片发不出的枯叶了,它们眼中

的我

也一样

暮晚一瞥

一只蝴蝶仍在

以花语默默和自己交谈

花无语,花还能说什么呢

大家的嘴都在

莫名消失

天色暗下去,谁的心事又亮起来

挂在一弯弦月上,一如

磨好的镰刀,等着

下地刈麦

谁的秋天

蝴蝶跨越花海的过程是谁

缤纷的心跳

谁的诗句是老中医

在反复把脉

秋风将药方送达,却把生命带走

被治疗的死亡又有了

新面孔。蜂群还在

忙个不停,它们手持谁的

针线

在大地上绣花可是真功夫,小蜜蜂们

需将缕缕花香绣进去,并在针脚上留下人们

芬芳的鼻孔和嘴唇

黄河谣

你世代都在狂草

那个“几”字;我一生一笔一画仍写不好

一个“人”字。我们究竟是

几人呢

一只候鸟与一条河流的故事,大而言之

是天地之间的事故,一如

眼前这场下断了道路的大雪;小而言之

无非啾啾雁鸣和北朝民歌中的溅溅流水

宿命般的和声

而今,一切已迁徙至我

一首逼仄的诗中,诗中除了

沉默,便是沉默

冰封的回声

抗拒与不可抗拒

像坏掉的钟表那样

抗拒时间

原来它在墙上不停滴嗒,现在

它还在墙上,偶尔滴嗒

随窗外的雨

当然,雨声也是坏掉的

似乎懒得再去修护什么,包括

向日葵的晒斑脸、月亮的半个面具,包括

一片树叶曲张的静脉

两张纸揉成团儿的关系……

坏了的或许都是该坏的,虽然抗拒的都是

难以抗拒的